狂三和纱和被许墨送回了家。
二亚几乎是瘫在沙发扶手上被许墨半拖半拽弄回家的。
门刚在身后合拢，她憋了一路的狂笑就像泄洪般炸开。
“噗哈哈哈哈——！！！”她直接滚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双腿在空中乱蹬，笑得眼泪狂飙。
“救命啊！不行了！肚子好痛！时崎狂三！穿着校服！会害怕！会哭鼻子！还会被普通绑匪抓走！哈哈哈哈——！！！”
她抱着靠枕在沙发上疯狂打滚，灰发糊了满脸也顾不上，断断续续地控诉：
“刚才那个！那个红着脸、小手冰凉、被墨你拉起来还偷偷看你、眼神跟受惊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你告诉我她是狂三？！哈哈哈哈——！”
许墨无奈地绕过这个笑得快抽过去的人形噪音源，给自己倒了杯水。
澪安静地坐在一边，冰蓝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对二亚夸张反应的不解。
“好了好了别笑了。”许墨灌了口水，瞥了眼还在沙发上抽搐的二亚。
“不够！完全不够！”
二亚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
“反差萌！这绝对是宇宙级反差萌！谁能想到啊！未来的‘最恶精灵’，现在居然是个…是个……”
她搜肠刮肚想形容词。
“养尊处优！心思单纯！说不定还在为收到情书烦恼的！大小姐！噗——！”
她又忍不住埋进靠枕里闷笑起来。
许墨放下水杯，走到沙发边，伸手揉了揉二亚乱糟糟的灰发，力道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差不多行了。距离她真正成为精灵的时间点，还有整整三年。”
“现在的时崎狂三，就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生活优渥、正处在青春期、对世界充满好奇也带着点不安的普通人类少女。仅此而已。”
“对对对！普通少女！”二亚好不容易止住大笑，坐直身体，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就是因为她现在这么‘普通’，这么…纯情？才显得更魔幻啊！和未来的她，根本就是硬币的正反面嘛！”
“一个天真懵懂，一个…啧，心机深沉得吓人。”她咂咂嘴，感慨万分。
“时间这把杀猪刀，在她身上砍得也太狠了吧？到底经历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才能把一个小白兔硬生生扭成条毒蛇？”
一直安静旁听的澪，轻轻扯了扯许墨的衣袖，冰蓝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
“墨，狂三她……未来经历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探寻，“是什么…让她变得不一样了？”
许墨低头，对上澪清澈见底的目光，沉默了一瞬。
那些属于另一个时间线的、充满血腥与背叛的沉重过往，真的要摊开在这片纯净面前吗？
“你确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真的想听？”
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认真而执着：“嗯。想知道。”
她想知道是什么塑造了那个所谓的“最恶精灵”，更想知道，是否与自己有关。
许墨叹了口气，拉着澪在二亚对面的沙发坐下。
二亚也立刻收敛了嬉笑，表情变得专注起来，竖起了耳朵。
“在没有我参与的，那个既定的‘未来’里，”许墨的声音平缓，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沉重的涟漪。
“澪，你…或者说，未来的那个你，为了实现复活爱人目标，曾将自己的力量本源——灵结晶——分离出来。”
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那些灵结晶蕴含着过于庞大的力量，直接植入普通人体内，会引发可怕的畸变和失控，如同我们见过的那些怪物。”
许墨继续道，目光扫过澪略显苍白的脸，“所以，那个时间线的你需要一个‘帮手’，一个‘清道夫’，去找到那些被灵结晶力量扭曲、濒临崩溃的‘实验体’，在他们彻底失控造成更大灾难前…回收灵结晶。”
“而这个人选……”
他顿了顿，吐出那个名字：“就是时崎狂三。”
“那个时间线的你，在一个怪物手中救下她，并且利用狂三的正义感，欺骗她说那些被灵结晶力量扭曲的怪物是危害世界的存在，需要被消灭。”
许墨的措辞很谨慎，但其中的残酷意味依旧清晰。
“你赋予她精灵的力量，让她相信自己在执行一项‘崇高’的使命，净化那些‘失败品’。”
“狂三…她当时太年轻，或许被那套说辞蒙蔽…她真的去做了。”
许墨的声音更沉了：
“她杀了很多很多人。那些被灵结晶折磨得不成人形、痛苦哀嚎的灵魂，在她的枪口下归于寂静。”
“她成了那个时间线当中你手中最锋利也最高效的一把刀，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直到…”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关键的名字，那个将狂三彻底推入深渊的转折点：
“直到她最好的朋友，山打纱和…也成为了灵结晶的适格者之一。”
澪的瞳孔骤然收缩，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许墨的衣袖。
“那个时间线的你要求狂三去‘回收’纱和体内的灵结晶。”
“狂三不知道那扭曲的怪物是纱和，她亲手…扣下了对准挚友的扳机。”
澪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
二亚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只剩下惊骇与沉重。
“从那一刻起，那个天真、对世界还抱有幻想的时崎狂三就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只有被无尽悔恨、自我憎恶和滔天杀意吞噬的‘梦魇’精灵。”
“她将所有的罪孽归于赋予她力量的始源精灵。”
“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耗尽漫长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澪，为纱和报仇，也为自己…赎罪。”
“从此，她戴上了虚假的面具，优雅的笑容下藏着杀伐果断，残忍冷酷……这就是你记忆中那个‘最恶精灵’的由来。”
长长的沉默笼罩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澪缓缓睁开眼，冰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还有……一种理解。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二亚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然后，澪抬起头，看向许墨。
她的眼神异常清澈，也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酷：
“如果…墨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砸在人心上，“我也会那样做的。”
许墨和二亚同时一怔。
“我会像那个时间线的‘我’一样，”澪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望进许墨眼底，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真理。
“重新生下你，创造新的灵结晶，启动让你复活的计划。无论要杀多少人，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等多久…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这赤裸裸的、偏执到极致的占有宣言，让二亚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
她看着澪那张纯净绝美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始源精灵那非人本质下，对许墨近乎扭曲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欲。
许墨看着澪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认真，伸出手，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澪的银发上，带着安抚和绝对的掌控感，揉了揉。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放心，我的命硬得很。”
他微微俯身，额头轻轻抵了抵澪的额角，亲昵的姿态冲散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你没必要做那些事，那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瞬间驱散了澪眼中那冰冷的偏执。
她像被顺毛的猫儿，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依赖地蹭了蹭许墨的手心，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宣言从未出现过。
客厅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二亚这才感觉能顺畅呼吸了，她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带着些疑惑开口：
“许墨，既然现在澪在你身边，根本不可能再启动那个可怕的计划了，那狂三的命运…是不是也被彻底改变了？”
“她不会再经历那些…不会再杀掉纱和，也不会变成那个‘梦魇’了，对吧？”
二亚的语气带着希冀，她实在无法想象，刚才那个小姑娘，未来要经历那种炼狱般的痛苦。
许墨脸上的轻松淡去，他直起身，目光投向窗，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我不知道，二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未来这潭水，从我踏进三十年前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我彻底搅浑了。”
“巨石的落点偏移，掀起的涟漪会波及多远、会如何改变下游的每一道轨迹…没有人能完全看清。”
他收回目光，看向二亚和澪，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命运无常的平静：
“狂三的悲剧是否会重蹈覆辙？还是说，她们能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阳光的未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