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魂针在绣布上飞速穿梭,七彩丝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布面上流淌、交织。阿竹屏住呼吸,眼看着绣布上的图案逐渐丰满、生动,仿佛随时会从布面上跃然而出。
最先完成的是仙门长老们的身影。他们身着华贵的道袍,头戴玉冠,个个仙风道骨,然而脸上却带着与身份极不相称的贪婪表情。他们围站在一个巨大的炉鼎周围,那炉鼎造型诡异,鼎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鼎口不断有黑烟冒出。
“这是...噬魂炉!”剑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传说中能够炼化魂魄的邪器,早在千年前就被列为禁术,没想到仙门竟然还在秘密使用!”
阿竹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到绣布上,长老们将一块块闪烁着微光的碎片投入炉中——那些分明就是承载着执念的铜镜碎片。碎片落入炉内的瞬间,迸发出凄厉的光芒,随即被黑暗吞噬,化作更加浓稠的黑烟。
更令人心惊的是,炉鼎周围还漂浮着无数模糊的身影,他们挣扎着、哀嚎着,却无法逃脱被炉鼎吞噬的命运。那些都是被强行抽取的执念本体,是无数凡人最珍视的记忆与情感。
“他们不是在抽取梦境...”阿竹的声音颤抖,“他们是在炼化执念,用这些执念来制造蚀梦雾!”
剑灵嗡鸣作响,剑身泛起血红的光芒:“原来如此!蚀梦雾本就是由被污染的执念炼化而成,所以它才能够侵蚀其他的执念和梦境。仙门这是在用凡人的情感作为原料,炼制控制凡人的工具!”
绣布上的画面继续变化。留魂针以惊人的速度绣出了更多细节:仙门弟子们四处收集执念,无论是美好的回忆还是痛苦的经历,统统被投入噬魂炉中。炉中飘出的黑烟被特殊的法器收集、提纯,最终变成了他们所熟悉的蚀梦雾。
最讽刺的是,一些仙门弟子自己也深受其害。绣布的一角,一个年轻弟子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缕即将消散的微光——那似乎是他珍视的某个记忆。他面露挣扎,却还是在长老的注视下,颤抖着手将那段记忆投入炉中。
“他们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阿竹感到一阵恶心。
剑灵冷声道:“在仙门眼中,执念就是力量,情感就是工具。为了追求所谓的‘大道’,他们早已丧失了人性。”
就在这时,留魂针的绣制速度突然加快,针尖几乎化作一道银光。它开始绣制一幅令阿竹心惊肉跳的场景:
仙门深处,掌门缓缓转过身来。令人震惊的是,他的面容竟然在不断变化,时而是威严的老者,时而是俊美的青年,时而又变成妩媚的女子。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完全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千面真人...”剑灵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恐惧,“传说中活了上千年的仙门掌门,原来他靠吞噬执念来维持生命、改变形貌!”
绣布上,千面真人张开双臂,蚀梦雾如同温顺的宠物般在他周身缠绕。他深吸一口黑雾,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而他的容貌也随之变得更加年轻、更加完美。
“他把蚀梦雾当作养料!”阿竹终于明白了蚀梦雾的真正用途——它不仅是控制凡人的工具,更是仙门高层维持力量、延长生命的秘药。
留魂针的绣制进入了最后阶段。它绣出了仙门的全貌:整座仙山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噬魂炉,山体内部布满了输送蚀梦雾的管道,将炼制好的黑雾输送到世界各地。而仙门弟子修炼的洞府,竟然都连接着这些管道,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吸收着微量的蚀梦雾。
“难怪仙门弟子都对掌门忠心耿耿,”剑灵恍然大悟,“他们早就被蚀梦雾控制了心神!”
最后的画面让阿竹和剑灵都愣住了。
留魂针绣出了一个未来的场景:阿竹手持生锈的铁剑,站在已经启动的噬魂炉前。她的身后是无数挣扎的执念,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而她的剑——那柄看似普通的锈剑——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劈向噬魂炉的核心。
“这...这是我?”阿竹难以置信地看着绣布上的自己。
更令人惊讶的是,绣布上的阿竹并非孤身一人。她的身旁站着几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手持绣花针的女子,一个挂着拐杖的老人,还有一个绿衣女子...那是绣娘、守梦人和她的娘亲青娥!
剑灵激动地嗡鸣:“留魂针不仅记录了过去,还预知了未来!绣娘用她最后的力量,为你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阿竹注视着绣布上那个举剑劈向噬魂炉的自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有恐惧,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原来这就是我的命运...”她轻声自语。
留魂针完成了最后一针,突然静止在空中。整个绣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上面的图案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化作一幅简单明了的地图:一条蜿蜒的路径,从他们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仙门深处的噬魂炉。
在地图的几个关键位置,标注着特殊的记号:执念之海、往生之桥、真实之镜...
“这就是通往噬魂炉的路径。”阿竹将地图深深印在脑海中。
就在她记忆地图的时候,留魂针缓缓降落,停在她的掌心。针身上的七彩丝线逐渐褪色,最终变成了普通的丝线。
“绣娘...”阿竹握紧留魂针,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微弱温度。这是织梦绣娘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剑灵轻声说:“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使命。仙门用执念炼制蚀梦雾,控制凡人梦境,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阿竹点点头,目光坚定:“不仅要救出娘亲,还要摧毁噬魂炉,解放所有被囚禁的执念。”
她将留魂针小心收好,与铜镜碎片放在一起。当她再次看向那幅已经变成地图的绣布时,发现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标记: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小点,正在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
“有人来了!”剑灵警觉地说。
阿竹迅速藏到绣架后面,屏住呼吸。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绣房门口。
“确定是在这里吗?”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
“没错,留魂针的感应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另一个声音回答,“织梦绣娘肯定留下了什么重要信息。”
透过绣架的缝隙,阿竹看到两个身穿仙门服饰的男子站在门口。他们腰间佩戴着锁梦卫的令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绣房。
“搜!”为首的男子下令,“任何与织梦绣娘有关的东西,统统带走!”
两个锁梦卫开始翻查绣房中的绣架,粗暴地扯下那些未完成的执念绣品。每当一个绣品被破坏,就有一缕微光消散在空气中,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哀叹。
阿竹紧紧握住剑灵,怒火在胸中燃烧。这些锁梦卫不仅追杀织梦者,连那些无辜的执念都不放过。
就在一个锁梦卫走向她藏身的绣架时,剑灵突然震动起来:“小主人,我感应到了...这些锁梦卫身上,有蚀梦雾的气息!”
阿竹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锁梦卫的周围缭绕着淡淡的黑雾,与蚀梦雾如出一辙。
“他们已经被蚀梦雾完全控制了,”剑灵继续说,“现在的他们不过是行尸走肉,完全听命于仙门。”
这时,其中一个锁梦卫发现了那幅变成地图的绣布。
“师兄,快看这个!”他惊呼道。
两个锁梦卫凑到绣布前,仔细研究上面的地图。当看到噬魂炉的位置和阿竹举剑劈向炉子的画面时,他们的脸色骤变。
“是预言!”为首的锁梦卫厉声道,“必须立即报告掌门!那个女孩必须除掉!”
他伸手想要扯下绣布,就在这时,阿竹怀中的铜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三块碎片同时发出耀眼光芒,那光芒穿过绣架的缝隙,正好照在绣布上。
绣布上的图案突然活了过来!地图上的路径发出金光,执念之海泛起波涛,往生之桥微微震动,真实之镜折射出万道光芒。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绣布上那个举剑的阿竹,突然转过了头,对着两个锁梦卫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较年轻的锁梦卫惊恐地后退。
为首的锁梦卫强作镇定:“不过是织梦者的小把戏!毁掉它!”
他拔剑刺向绣布,然而剑尖在触及绣布的瞬间,整个绣布突然化作一团金光,将两个锁梦卫笼罩其中。
金光中传来锁梦卫凄厉的惨叫,当光芒散去,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们的佩剑叮当落地。
阿竹从绣架后走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绣娘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剑灵轻声说,“但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阿竹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绣架。那里曾经悬挂着揭示真相的绣布,如今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握紧手中的留魂针和铜镜碎片,转身走出绣房。脑海中,那条通往噬魂炉的路径清晰可见,而绣布上那个举剑劈向炉子的画面,则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真相已经揭晓,使命就在前方。而现在,她需要的是勇气——面对命运,改变未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