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后的齿轮咬合声像钝锯在割骨头，我们刚踏出通道，脚下就传来“咔哒”的脆响——那是块锈蚀的铁板，踩上去的瞬间，边缘突然翘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齿轮组，每个齿牙上都挂着暗红色的肉丝，像刚绞碎过什么活物。
“小心脚下！”李醒拽着我往后跳，他胸口的镜纹在齿轮反光中泛着冷光，红痕则像条活蛇，在镜纹间隙游走，“这些齿轮在动，而且……有生命。”
我低头看铁板的裂缝，齿轮转动的间隙里，嵌着半枚铜铃碎片——是雾泥巷那串被白大褂踩碎的铜铃。碎片上的锈迹正在蠕动，像层活着的苔藓，随着齿轮的转动轻轻起伏。
林墨突然抓住大哥的触须，指尖抖得厉害：“你看那边！”她指向远处的“墙壁”，那根本不是砖石，而是由无数巨型齿轮拼接而成的，齿牙间缠绕着断裂的铁链，链环上挂着风干的人皮，人皮的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齿轮，随着巨型齿轮的转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大哥的触须探向最近的齿轮，触须尖刚碰到铁锈，就被烫得猛地缩回，上面留下道焦黑的痕迹。“齿轮在发热。”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且在吸收灵力，我的触须差点被它绞进去。”
碎花裙女人留下的红花瓣此刻悬浮在半空，花瓣边缘卷成齿轮的形状，正对着中央的高塔转动。那座塔是整个齿轮狱的核心，塔身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堆叠而成，塔顶插着根锈铁杆，杆尖吊着个巨大的铁笼，笼里隐约有团黑影在蠕动，发出铁链拖地的声响。
“规则藏在塔上。”我盯着铁塔的第二层，那里的齿轮组咬合出奇怪的图案，随着转动渐渐组成文字，字缝里渗出的不是机油，而是暗红色的黏液，像齿轮在流血。
【齿轮狱守则：
1. 每天寅时，所有齿轮会反向转动，此时必须找到“咬合死角”躲藏，被齿轮绞到的人，会变成新的齿轮齿牙。
2. 别碰地上的锈铁屑，那是“铁蛆”的卵，钻进皮肤会在骨头上啃出齿轮纹路，让你变成活的齿轮。
3. 若听到齿轮里传来心跳声，立刻远离，那是“锈狱卒”在靠近，它们靠吸食活物的心跳来润滑齿轮。
4. 中央高塔的“核心舱”有离开的路，但舱门需要五人同时注入灵力才能打开，少一人就会触发绞杀机关。
5. 找到“反齿钥匙”能暂时让齿轮停转，但钥匙会在半个时辰后融化，变成铁蛆的养料。】
“锈狱卒……”李醒的红痕突然绷紧，指向左侧的齿轮阴影里，那里有团人形的黑影正在蠕动，身体是由无数细小的齿轮拼接而成的，关节处渗出铁锈色的“血液”，胸口的位置有个正在转动的小齿轮，发出“咚咚”的声响，像颗生锈的心脏。
黑影突然转向我们，头颅是个磨盘大的齿轮，齿牙间嵌着半块颅骨，眼窝的位置闪烁着幽绿的光。它朝我们举起手臂——那是根铁链，链端拴着个铁钩，钩尖挂着块新鲜的血肉，还在微微颤动。
“它在狩猎。”大哥的触须织成青光屏障，屏障刚碰到铁链，就被上面的倒刺勾住，无数细小的铁蛆顺着触须爬上来，啃得青光“滋滋”作响，“这些铁蛆怕火！”
林墨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从骨棺上掰下的白骨，白骨在齿轮反光中泛着莹白的光。她将白骨砸向铁链，白骨接触到铁蛆的瞬间，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铁蛆发出尖锐的嘶鸣，纷纷从触须上滚落，在铁板上化成滩滩锈水。
“是腐骨林的骨火！”李醒眼睛一亮，“这些铁蛆怕亡灵的气息！”
锈狱卒发出愤怒的咆哮，铁链突然绷直，像条毒蛇般缠向林墨。高塔顶层的铁笼突然剧烈晃动，笼里的黑影发出沉闷的嘶吼，整个齿轮狱的齿轮转速瞬间加快，铁板下的齿轮组开始向上凸起，露出更多挂着肉丝的齿牙。
“它在召唤同伴！”我拽着林墨往后退，脚下的铁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深不见底的齿轮井，井里传来无数人的惨叫，像是被绞碎的灵魂在哀嚎，“快往核心舱跑！规则4说那里有离开的路！”
我们在齿轮组之间狂奔，脚下的铁板不断翘起、翻转，像在故意刁难。锈狱卒的铁链在身后“嗖嗖”作响，铁钩擦着我的头皮飞过，钩尖的血肉溅在脸上，带着铁锈的腥气。
沿途的齿轮壁上，嵌着无数具“尸体”——他们的身体被齿轮绞成了螺旋状，骨骼上布满了齿轮啃出的纹路，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铁锈和碎肉。最骇人的是个孩童的尸体，他的胸腔被整个剖开，里面的心脏被换成了个小齿轮，还在随着巨型齿轮的转动微微跳动。
“他们变成了活齿轮……”林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裙摆被突然弹出的铁钩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小腿上的镜纹，镜纹在齿轮光线下竟开始转动，像个微型的齿轮组，“我的腿……”
大哥的触须瞬间缠住铁钩，将它硬生生拽断，断裂的铁钩里涌出无数铁蛆，他毫不犹豫地将触须往铁板裂缝里一塞，铁蛆被底下的齿轮绞成了粉末。“别让镜纹接触铁锈！”他的触须已经变得焦黑，“它们会互相吸引！”
核心舱的门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块刻着五边形凹槽的铁板，每个凹槽里都嵌着不同的符号：李醒的红痕、大哥的触须、林墨的布偶、碎花裙女人的花瓣，还有我的掌纹。
“需要五人同时注入灵力！”李醒的红痕率先贴向对应的凹槽，红光注入的瞬间，凹槽周围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咔哒”的解锁声，“快！锈狱卒要追上来了！”
我们依次将手掌按在凹槽上，青、红、粉、白四色光芒同时亮起，与铁板的锈色交织成诡异的光纹。核心舱的门缓缓抬起，露出里面的景象——那是个巨大的齿轮核心，中央悬浮着把黑色的钥匙，钥匙齿是反向的，正是规则5提到的反齿钥匙。
但核心舱的地面上，还躺着具新鲜的尸体，穿着碎花裙，脖颈处有圈整齐的勒痕，手里紧紧攥着半片红花瓣。
“阿秀！”大哥的触须剧烈震颤，青光瞬间暴涨，几乎要将整个核心舱掀翻。
就在这时，塔顶的铁笼突然坠落，砸在核心舱的屋顶上，笼门“哐当”一声裂开，里面的黑影爬了出来——那是个浑身覆盖着齿轮的巨人，头颅是塔顶的铁笼，胸腔里装着个巨大的心脏齿轮，每跳动一下，整个齿轮狱的齿轮就同步转动一次。
它的手臂是两根巨型铁链，链端的铁钩正对着核心舱的门，钩尖闪烁着寒光。
而我们按在凹槽上的手掌，突然被死死吸住，铁板下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露出无数锋利的齿牙，正朝着我们的手腕绞来。
规则1的后半句，此刻才在耳边响起，像锈铁摩擦的低语：
“反向转动时，咬合死角……就是同伴的尸体。”
手掌被凹槽吸住的瞬间，铁板下的反向齿轮已经开始啃噬我们的手腕。铁锈混着血珠被绞成红泥，顺着齿牙缝隙滴落，在舱底积成小小的血洼。我能感觉到骨头正在被齿牙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有把钝锯在一点点锯断手臂。
“阿秀没死！”李醒的红痕突然暴涨，红光穿透尸体的碎花裙，露出底下跳动的微弱心跳——那具“尸体”的脖颈勒痕是假的，红花瓣里藏着颗正在搏动的血珠，是碎花裙女人用灵力凝成的替身，“是她引我们进来的！”
大哥的触须瞬间缠上血珠，青光大盛注入其中。“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翻身从舱底滚出，手里的红花瓣化作利刃，斩断了吸住我们手掌的铁筋。“核心舱的机关需要五人灵力，但没说必须是活人！”她的裙摆下渗出鲜血，显然刚才被铁钩划伤了，“我用替身骗过了锈狱卒！”
我们抽回手时，手腕已经被绞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白骨上赫然出现了细密的齿轮纹路——规则2的铁蛆卵，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伤口。林墨的眼泪滴在我的伤口上，泪珠里的骨火瞬间燃起，烫得铁蛆在骨纹里疯狂扭动，却怎么也钻不出来。
“它们在啃骨头！”林墨的小腿镜纹转得更快了，与骨头上的齿轮纹产生共振，疼得她浑身发抖，“再不想办法，我们会变成真正的齿轮！”
塔顶爬下来的齿轮巨人已经堵住核心舱门口，铁笼头颅里的幽绿光芒扫过我们的伤口，发出贪婪的“咕嘟”声。它胸腔里的心脏齿轮突然加速转动，整个齿轮狱的齿轮都跟着狂转，铁板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铁钩从缝隙里弹出，像刺猬的尖刺。
“用反齿钥匙！”李醒扑向悬浮的黑钥匙，指尖刚触到钥匙柄，就被上面的倒刺扎出血来。钥匙突然发出灼热的温度，顺着血液钻进他的手臂，与红痕融为一体——钥匙竟在主动选择宿主。
齿轮巨人的铁链横扫过来，舱门瞬间被砸得变形，铁锈混着碎肉溅了我们一脸。大哥的触须缠上铁链，将巨人暂时拖住，触须上的铁蛆已经啃穿了青光，在他的皮肉里钻出蜿蜒的隧道，露出森白的骨节。“快用钥匙！我的灵力快撑不住了！”
李醒的红痕与反齿钥匙共鸣，他举起手臂，红光与黑钥匙的暗光交织成反向齿轮的形状，朝着巨人的心脏齿轮掷去。钥匙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像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嵌进心脏齿轮的齿牙间隙。
“咔——嚓！”
心脏齿轮突然卡住，反向转动的力量让整个齿轮组发出崩裂的脆响。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铁笼头颅上的缝隙里渗出墨绿色的汁液，顺着铁链滴落在地，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它的身体开始分解，无数细小的齿轮从关节处脱落，露出里面缠绕的血管和神经，像团活着的机械血肉。
“半个时辰！”李醒捂着手臂嘶吼，反齿钥匙的暗光正在迅速消退，“钥匙快融化了！”
核心舱深处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条向下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无数人眼形状的齿轮，瞳孔里闪烁着幽绿的光，正随着我们的移动缓缓转动。通道尽头的光门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明亮，门后传来熟悉的风声，带着守诺草原的花香。
但通道的地面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铁蛆卵，每颗卵里都裹着半透明的小虫子，正对着我们的影子蠕动。林墨将仅剩的白骨砸向地面，骨火瞬间燎原，铁蛆卵在火焰中爆裂，发出噼啪的声响，却有更多的虫卵从墙壁里钻出来，像无穷无尽的潮水。
“踩着我的触须过去！”大哥突然将触须铺在地面，青光大盛形成护罩，铁蛆在护罩上疯狂啃噬，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别管我！”
碎花裙女人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红花瓣全部融进他的伤口：“我们说好五人同行！”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花瓣的力量正顺着触须流进大哥体内，“我的灵力能暂时压制铁蛆！”
我们踩着触须冲向光门，铁蛆的嘶吼和齿轮的崩裂声在身后炸开。李醒的反齿钥匙彻底融化，化作道黑光钻进他的红痕，他的手臂上浮现出反向齿轮的印记，与镜纹交织成奇特的图腾。
光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闭，齿轮狱的咆哮被隔绝在外。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大哥的触须和碎花裙女人的红花瓣在火焰中交织成巨大的青红花纹，像朵在铁锈中绽放的花，将无数铁蛆和齿轮巨人的残骸牢牢困在通道里。
门后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眼前是片熟悉的草原，远处立着块半旧的石碑，上面刻着“守诺”二字，只是这次，碑前多了五把刻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青石台上。
李醒的红痕、大哥的触须、林墨的镜纹、我手腕的伤口，还有空中残留的红花瓣微光，同时指向石碑后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在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座城池的轮廓，城墙是用无数规则碎片砌成的，上面刻着我们走过的所有世界的名字。
“那是……规则之源？”林墨的声音带着疲惫和释然。
漩涡里突然落下片羽毛，飘到我们掌心，羽毛上用金线绣着行字：
“终局即开端，五人即规则。”
我们站在守诺草原的石碑前，看着彼此身上深浅不一的印记——红痕、触须、镜纹、伤疤、花瓣微光，像五把钥匙，正隐隐呼应着漩涡中心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