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衍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才虚弱地开口，“你……是在关心我吗？”
宋舒月骂人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她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但立刻被更强烈的恼怒覆盖。
“这重要吗？”
贺司衍眨了下双眸，认真地回答，“重要！”
非常重要。
宋舒月猛地别开脸，语气硬邦邦，“谁关心你了，我关心的是我自己，要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共感，你痛死痛活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搭理你。”
她想起自己刚才忍着剧痛，像个螃蟹一样横着挪动上车，承受着司机异样的目光中蜷缩在后座。
“小姐，你在扮演螃蟹走路吗？”
宋舒月：“……”
她默不作声，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司机：“小姐如果是在玩cos，建议去海边，那里更适合。”
宋舒月：“……”
司机：“小姐是去哪？海边吗？”
宋舒月的沉默震耳欲聋，没好气地耷拉着眼皮，“去医院。”
在车上被司机误会，在医院又被过往的患者用异样的目光审视，最后还要强撑着办理各种手续的狼狈，她心里的气直窜上天灵盖。
全都是拜你所赐。
贺司衍意识到她明明就是在担心自己，却非要嘴硬的样子，心底的一片荒芜之地，恍惚间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很暖！
他固执地认定，她就是在关心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止痛药都来得有效。
宋舒月平复了一下情绪，没好气地转回头，开始传达医生之前跟她说的话，“医生说了，你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过度劳累引起的急性胃炎，还有轻微胃出血，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贺司衍轻声道：“好。”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从外面餐厅打包来的食盒上，再次开口，“你吃午饭了吗？”
“气都被你气饱了。”宋舒月脱口而出。
贺司衍看着她，神情难得的恳求，“去吃一点，不然你若是不舒服，就没人照顾我了。”
看似是开玩笑的话，实则真真切切是在开玩笑。
“谁要照顾你。”宋舒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嗔怒地哼了一声，“我也很忙的，而且现在最需要吃东西的是你，医生说了，你待会还要吃药，药不能空腹吃，容易伤胃。”
“我可不想要你的胃又不舒服，连累了我。”
贺司衍闻言，指尖有意无意地去勾宋舒月的小拇指，“下次我不会再连累你了。”
触碰到她的瞬间，宋舒月毫不客气地拍掉了他的手，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贺司衍低头笑了笑，收回了手，有些动作点到为止。
他没再开口，眼神飘向了食盒上。
宋舒月心领神会地起身，虽然嘴上不情愿，但身体上还是比较诚实，粗手粗脚地打开食盒，将里面清淡的粥和小菜摆到他面前，恶声恶气的说：“快吃。”
在宋舒月凶狠的监视下，贺司衍一口一口地吃完了这顿病号餐。
刚吃完，李助理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宋舒月，欲言又止。
许是看出了他们有事情要谈，自己不方便在场，宋舒月识趣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去给你倒杯水，待会好吃药。”
说完，宋舒月转身离开病房，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轻轻带上了门。
捧着水杯走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前时，宋舒月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楼下大厅，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瞬间僵住。
妈妈怎么会在医院？
宋舒月隐隐不安，顾不上什么接不接水，将水杯随手放在饮水机上，立刻朝着宋母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妈妈。”宋舒月喊了一声。
听见动静的宋母转过身，看到喊她的人是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将手里拿着的几份纸质报告往身后藏了藏。
“舒月，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您吧。”宋舒月走上前，疑惑地看着母亲不自然的动作，“您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瞟向母亲身后的报告。
“没、没有。”宋母连忙否认，脸上挤出较为勉强的笑容，“不是我，你还记得老家的陈静陈阿姨吗？就住我们以前隔壁那个。”
宋舒月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话虽是这么说，心里悄然升起了疑虑，怎么感觉妈妈今天有点不对劲。
宋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加快解释道，“啊，就是陈阿姨前几天来这家医院体检，今天出结果，她临时有事回老家了，没时间过来拿，就拜托我帮她取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报告折成一个小纸团，紧紧攥在手里。
宋舒月看着母亲紧绷的身体，心中的怀疑加深了半分。
真的只是帮陈阿姨拿报告吗？
宋母生怕她继续追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伸出手紧紧握住宋舒月。
“别光说我了，你怎么在医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让妈看看。”
说着，宋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试图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宋舒月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无奈，被迫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解释道：“妈，我没事，我是陪一个朋友来看病的。”
“朋友？是周未那孩子吗？她怎么了？严不严重？”
谈起朋友，宋母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未。
在宋母的印象中，宋舒月仅有周未这一个朋友，除了周未，宋母想不出第二个她的朋友。
“不是周未。”宋舒月摇摇头，含糊其辞的想糊弄过去，“是您不认识的一个人。”
宋母“哦”了一声，稍稍放心，但还是嘱咐道：“那就好，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她看着女儿，眼神有些复杂，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许是心里过于纠结，宋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舒月啊，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爸……”
“妈。”宋舒月促然打断她，“你们已经离婚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
她看着母亲眼中逐渐黯淡下去的光，心里感到一股酸涩。
宋舒月很想说：他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他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要惦记他？
恨不得想将宋宏辉那边的糟心事全盘托出，可每次看到宋母脆弱的样子，宋舒月又不想让这些事情让她烦心，只得硬生生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