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对名分、仪式这些外在的形式本就毫不在意，结婚但不公开，是她跟肖明函共同的决定，因此，听着二太太这些替她不值的感慨，舒晨的内心并没有泛起太多波澜。
而且除了之前在老宅外的匆匆一瞥，她跟这个二太太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足以让对方如此心疼自己的程度。
这个二太太似乎热切得有些过头了！
趁着二太太停顿抹泪的间隙，舒晨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那双温热却略显黏腻的手掌中轻轻抽了出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尽量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平静地直接问道：“婶婶，您今天特意来医院门口等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二太太看着自己骤然落空的手，表情几不可察地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舒晨会是这个反应。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堆起那副无可挑剔的慈和笑容，只是这笑容里掺杂了一丝不自然的尴尬和恳求的无奈。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窘迫：“这个……晨晨，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她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努力组织措辞，“好孩子，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婶婶，那我……我也就厚着脸皮直说了。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进一趟老宅？我，我就想去看一眼我们明伊！就看一眼！”
她见舒晨眉头微蹙，急忙补充道：“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周叔那关不好过，还有明函那边……但是只要想想办法，应该还是可以混进去的饿，毕竟，你现在是老宅的女主人嘛！本”
“来是不好再来麻烦你的，毕竟你帮我们明伊已经够多了，但是……我，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二太太说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她拿纸巾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多亏了你，我们之前跟明伊联系上了，她在电话里倒是一直跟我们说她很好，老宅的人都很照顾她！但是我是她妈，知女莫若母啊！我一听她那强装欢快的声音，我就知道，她肯定受了不少罪，老宅里的人只听明函的话，明函怎么会让明伊好过……”
仿佛被自己的话语勾起了更深的恐惧和心痛，二太太的眼泪涌得更凶，开始嘤嘤啜泣起来，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知道她在受罪，我这心里……我这心里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前些日子还好，跟她通了两次电话，再怎么样，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心里也能稍微安定些！可……可这两天，又联系不上她了，你给她的那部手机一直关机，我怎么也打不通！我真是……我真是要急疯了！” 二太太的哭声越来越大，情绪越发激动，引得咖啡厅里其他几桌的客人纷纷好奇地侧目打量。
舒晨被那些探寻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赶紧又扯了几张纸巾递到二太太手里，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婶婶，您别着急。明伊她很好，我前几天还去看过她！在老宅，有周叔看着，会好好照顾她的，您不要太担心了。毕竟……毕竟明函和明伊是堂兄妹，血脉相连，明函也不会真的让明伊出什么事的。现在可能只是明函一时没想开，等过段时间……”
“怎么不会！” 舒晨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太太急切地打断，她的声音因激动而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尖锐的指责，“他心肠那么狠，又那么恨我们明伊，他明明恨不得弄死我们明伊！”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舒缓的音乐背景下显得格外刺耳。舒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瞬间失态的长辈。不仅惊讶于她突然转变的脸色，还有她脱口而出的话——“他明明恨不得弄死我们明伊”！
这句话是多么尖锐的指控！
二太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只是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她凑近舒晨，努力压低声音，但那声调却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孩子，你可能根本不了解明函的为人，” 二太太停顿了一下，声音还是无意识地拔高，“他要是恨一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对付人的手段多着呢！那叫一个阴狠！”
她说着说着，语气又激动起来：“之前，我家明成，他的亲堂哥，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居然……他居然就让人把他哥哥的手脚都给打断了！你说他多狠毒的心呐！那可是跟他有着血脉亲情的哥哥啊！” 二太太说着，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痛心与恨意。
舒晨看着二太太因为愤恨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只觉得心里堵得发慌，一股说不出的闷气郁结在胸口。
她不相信二太太说的话，至少没有全信。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二太太口中那个狠毒暴戾的形象，与她所认识的肖明函重叠在一起。二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的，是肖明函对她的体贴和关怀，是深夜归来时，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她孕吐不适时，他温柔的安抚和照顾；是他虽然性格冷淡，却始终对她温柔尊重的举止……在她眼里，肖明函虽然性格冷傲，不苟言笑，但绝不是一个冷血无情、暴戾无常的人。
二太太见舒晨抿着唇，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更急了，她一把抓住舒晨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舒晨微微吃痛：“孩子，你可能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明成……”她说着又哽咽起来，“明成现在都还没好全呢！整天躺在家里养着！医生说了，就算骨头长好了，以后阴雨天也会疼痛发作，可能……可能还会落下点残疾！你说，肖明函他，他这样对自己的堂兄弟，简直毫无人性，也不怕招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