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合作方案的分歧
下午两点十分，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准时将凉意送进第三十六层的会议室，却没能驱散空气中悄然攀升的沉闷。落地窗外的云层压得很低，灰蒙蒙地裹着cbd的玻璃幕墙，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把本该透亮的阳光滤得只剩一片模糊的白。会议室里，椭圆形会议桌的金属边缘泛着冷光，桌上摊开的合作方案册页间夹着的荧光笔，红的、黄的，像扎在纸面上的细小警示灯，没人敢先碰。
林晓妍坐在会议桌的末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案册的塑封封面。封面上“xx集团与恒通公司合作框架草案”的黑体字沉甸甸的，压得她胸口发紧。她已经把这份方案翻了三遍，每一次看到“短期收益占比65%”那行数据，笔尖就忍不住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痕。旁边的实习生小周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递过来一颗薄荷糖，眼神里带着“别较真”的暗示——整个部门谁不知道，这份方案是顾总上周在高管会上初步敲定的，今天开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确认细节后就要发给对方公司的李总。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部门经理张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脆响，让原本低头翻文件的人都齐刷刷抬起头。张涛扫了一圈会议室，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方案册上，“关于和恒通李总那边的合作，这份方案大家都看过了吧？顾总初步定的方向是‘短期见效、快速落地’，毕竟恒通这次提出的合作周期只有一年，先把利润抓在手里，后续的事后续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用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圈出“预期利润”那栏数据，红色的光点在白色幕布上晃得人眼晕。“市场部那边测算过，按照这个方案，我们今年的季度KpI能超额完成15%，这对整个部门来说都是好事。”张涛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敲着，“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需要补充的细节，现在可以提。”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坐在中间的老员工王姐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在打圆场：“我觉得方案挺周全的，尤其是付款周期这块，比我们上次和其他公司合作时宽松多了，恒通那边应该不会有意见。”另一个负责执行的同事也跟着点头：“流程上没什么问题，只要对方按时提供物料清单，我们这边能按时推进。”
林晓妍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草稿纸上的划痕又深了一层。她抬眼看向幕布，上面还停留在“短期收益”的页面，可她脑子里反复闪过的，是上周和恒通项目对接人吃饭时，对方无意间说的话：“我们李总其实挺看重长期合作的，这次虽然只签一年，但要是合作得好，后续想把华东区的代理都交给你们。”
这句话像根细针，一直扎在她心里。如果现在只盯着短期利润，把合作的重心放在“快速回款”上，很可能会让李总觉得他们没有长期合作的诚意，到时候别说华东区的代理，就连这一年的合作能不能顺利推进，都可能出问题。
“我有不同意见。”
林晓妍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瞬间让会议室的气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有惊讶，有疑惑，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探究。小周在旁边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嘴型无声地说着“别冲动”，可林晓妍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方案册，走到会议桌中间。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方案册上“短期利润占比”那行字，目光清晰地看向张涛：“张经理，我觉得这份方案可能存在一个问题——我们太关注短期收益了，反而忽略了恒通那边的核心需求。”
张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哦？你说说看，哪里有问题？”
“我上周和恒通的对接人聊过，对方明确提到，李总更看重长期收益和合作稳定性。”林晓妍把方案册翻到“合作目标”那一页，指着上面“短期回款优先”的标注，“我们现在的方案里，把80%的资源都投入到了‘快速落地回款’上，虽然能让我们短期内拿到高利润，但对恒通来说，他们需要的是能帮他们打开市场、建立长期渠道的合作方，而不是只想着‘赚快钱’的伙伴。”
她顿了顿，又翻到“后续合作规划”那一页，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写着“待本次合作结束后再议”。“您看这里，我们几乎没有对后续合作做任何规划，这很可能会让李总觉得我们没有长期合作的诚意。如果这次合作只是‘一锤子买卖’，恒通那边说不定会在合作过程中有所保留，反而影响我们这次的收益。”
林晓妍的话条理清晰，每一句都落在方案的关键节点上，会议室里没人说话，只有她翻文件的沙沙声。张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在桌上的节奏也乱了，他盯着林晓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告：“林晓妍，你说的这些，有实际依据吗？恒通的对接人说的话，能代表李总的想法吗？”
“我后来又查了恒通最近半年的合作动态，他们和南方区的合作方签的都是三年期的长约，而且合作重心都放在‘渠道共建’上，不是短期回款。”林晓妍把自己整理的资料递过去，“这说明李总确实更倾向于长期合作，我们不能只看这次一年的合作周期，就忽略了他的核心需求。”
张涛没接那份资料，反而把手里的方案册往桌上一放，声音沉了下来：“可是林晓妍，这个方案是顾总初步定的，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挡在了林晓妍面前。会议室里的空气更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谁都知道，在公司里，“顾总定的方案”几乎就是“不能改的方案”，林晓妍现在提出反对，相当于直接挑战了顾总的决定。
林晓妍的指尖微微发凉，她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讽，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咬了咬下唇，心里有点慌——她不是想挑战顾总，只是觉得这个方案确实有问题，如果因为没人敢提，最后导致合作出了差错，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就在她准备再解释几句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顾宇轩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深色西装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好指向两点半。他大概是刚从楼下的会谈结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会议室里的气氛不对，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开会开得这么安静？”
张涛赶紧站起身，脸上瞬间堆起笑容，语气也软了下来：“顾总，您来了。我们正在讨论和恒通的合作方案，林晓妍提了点不同意见，我正跟她沟通呢。”他特意加重了“沟通”两个字，暗示林晓妍的意见有点“不合时宜”。
顾宇轩的目光落在林晓妍身上，她还站在会议桌中间，手里捏着那份资料，脸色有点发白，却还是挺直了脊背。顾宇轩没说话，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合作方案册，翻到林晓妍刚才指的那几页，又接过她手里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张涛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时不时瞟一眼顾宇轩的表情。小周紧张地攥着手里的笔，手心都出汗了——她真怕顾总生气，到时候林晓妍就麻烦了。
过了大概三分钟，顾宇轩终于合上了方案册，他抬起头，目光先看向张涛，然后转向林晓妍，语气平静却清晰：“我觉得晓妍说得有道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张涛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敢开口。林晓妍也愣了，她看着顾宇轩，眼里满是惊讶——她没想到顾总不仅没生气，还认可了她的意见。
顾宇轩把方案册递给张涛，又拿起笔，在“后续合作规划”那一页上画了个圈：“我们做合作方案，不能只看眼前的一年，得看后面的三年、五年。恒通是华东区的龙头企业，李总手里有我们想要的渠道资源，如果只盯着短期利润，把人家的长期需求晾在一边，那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顿了顿，看向林晓妍，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晓妍观察得很仔细，恒通最近的合作动态确实能说明问题。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回款机器’，而是一个能和他们一起把市场做大的伙伴。”
顾宇轩走到投影幕布前，用手指着“合作目标”那栏：“张经理，你让市场部重新测算一下，把‘短期收益占比’降到40%，把更多资源投入到‘渠道共建’和‘品牌联合推广’上。另外，后续合作规划这块，要加进去‘一年合作期满后，双方启动三年期战略合作谈判’的条款，让李总看到我们的诚意。”
张涛连忙点头：“好的顾总，我马上让市场部调整。”他看林晓妍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警告，反而多了几分认可——原来顾总不是只听“初步定的方案”，而是更看重方案的实际效果。
顾宇轩又转向林晓妍，把方案册递给她：“晓妍，你对恒通的需求理解得比较深，你把你的想法整理成补充方案，重点放在‘渠道共建’和‘后续合作规划’上，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和市场部碰一下，把最终方案定下来。”
林晓妍终于反应过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稳了不少：“好的，顾总，我一定按时完成。”
顾宇轩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太紧张，有想法就要说出来，公司需要的就是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人。”他又看向其他人，“以后开会，不管是谁定的方案，只要有合理的意见，都可以提，我们不是一言堂，合作方案要经得起推敲，才能保证后续的顺利推进。”
说完，顾宇轩又叮嘱了张涛几句细节，就拿着文件离开了会议室。他走后，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王姐率先开口，笑着对林晓妍说：“晓妍，你可真勇敢，刚才我都替你捏把汗呢。”负责执行的同事也说：“还是你观察得细，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恒通的合作动态，顾总说得对，咱们确实得把眼光放长远点。”
张涛也走过来，拍了拍林晓妍的胳膊：“刚才是我太主观了，没考虑到长期需求，你做得很好，以后有想法继续提。”
林晓妍看着身边的人，心里的紧张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成就感。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方案册，顾宇轩刚才画的那个圈还清晰可见，那不仅是一个圈，更是对她的认可和鼓励。
下午三点半，会议结束后，林晓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窗外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草稿纸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照得暖洋洋的。小周跑过来，给她递了一杯热咖啡：“晓妍，你刚才太帅了！顾总居然认可了你的意见，我以后也要跟你学，多观察，多思考。”
林晓妍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传到心里。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恒通合作方案补充建议——渠道共建与长期合作规划”。指尖落在键盘上，她的思路比刚才更清晰了——她要把恒通的需求拆解得更细，把渠道共建的具体步骤列出来，还要加上数据支撑，让补充方案更有说服力。
她知道，这份补充方案不仅是对顾总信任的回应，更是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合作方案里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后续和恒通的合作走向，关系到公司在华东区的市场布局，容不得半点马虎。
晚上七点，写字楼里的人大多已经下班了，只有少数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林晓妍的工位上，电脑屏幕还亮着，补充方案已经写了五千多字，从“渠道共建的具体模式”到“品牌联合推广的时间表”，再到“三年期战略合作的初步框架”，每一部分都写得详细而具体。她又检查了一遍数据，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保存了文档。
关掉电脑，林晓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窗外的夜景很美，cbd的灯光像一片星海，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她想起顾总下午说的话——“有想法就要说出来，公司需要的就是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人”。原来，在职场上，勇敢表达自己的观点，认真对待每一个细节，真的会被看到、被认可。
她拿起包，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明天，她要把这份补充方案交给顾总，然后和市场部一起完善最终的合作方案。她相信，只要方案能真正满足恒通的需求，能体现出双方的长期诚意，这次和李总的合作，一定会顺利推进，而他们，也能借着这次合作，在华东区的市场上，迈出更坚实的一步。
走到电梯口，林晓妍掏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今天开会提了反对意见，没想到被领导认可了，感觉自己又成长了一点。”很快，闺蜜回复：“真棒！就知道你能行，继续加油！”
林晓妍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电梯门开了，她走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下降，她看着电梯里的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神明亮，嘴角带着笑意——原来，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哪怕会面对压力和质疑，最后也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而这份惊喜，不仅是领导的认可，更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对未来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