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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公远

鄂州城的春天,刺史摆下盛大的春宴,全城百姓都挤去看热闹。衙门口熙熙攘攘,忽见一个穿白衣的巨人混在人群里,身高足有一丈开外,面目奇古。守门卫兵惊得合不拢嘴,正欲上前盘问,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童却抢先一步,叉腰呵斥:“呔!谁准你擅离江底,跑来人间惊扰官府的?还不速速回去!”那巨人闻言,竟如耗子见了猫,拽起衣角,眨眼间消失在人群深处。

卫兵们回过神来,一把揪住那小童,带到刺史面前。刺史见这小童眉清目秀,毫无惧色,便问:“你是何人?方才那巨人又是何物?”小童坦然答道:“小子姓罗,名公远,自幼学些道法。方才那是看守本段江水的白龙,耐不住寂寞上岸看热闹,被我喝回去了。”刺史哪里肯信:“口说无凭!除非让我亲眼见见那龙的真身!”

小罗公远微微一笑:“大人真想看?那请后日移步江边。”

两日后,刺史带着满城好奇的百姓,涌到江岸。只见罗公远在离岸一丈多远的地方,掘了个仅一尺深的小坑,引来江水注入。众人屏息,等了半晌,坑中毫无动静,正待嗤笑,忽见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鱼,不过五六寸长,顺着水流游入坑中。小鱼在浅水里蹦跶了几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它每跳一次,身形便暴涨一圈!坑底随之腾起一道细细的青烟,盘旋而上。眨眼间,青烟化作浓重黑雾,遮蔽天日,岸上伸手不见五指。

“诸位,请速避上津亭!”罗公远的声音穿透浓雾。

人群惊惶奔逃,刚挤进亭子,身后已是电闪雷鸣,暴雨如天河倒泻!雨势来得猛,去得也快。云开雾散,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江心波涛汹涌处,一条巨大无比的白龙正昂首摆尾,鳞甲森然,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它对着岸上人群,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龙吟,随即沉入江心,消失无踪。岸上死寂一片,唯有罗公远负手而立,神色如常。刺史早已面无人色,从此对这小童敬若神明。

后来,罗公远的名声传入深宫。玄宗皇帝好道,武惠妃信佛,宫中常聚奇人异士。一次,玄宗兴致勃勃,召来罗公远、密宗高僧三藏法师和精通道术的叶法善真人,欲观其法。

玄宗指着殿中一方粗重梁木,先考校叶法善:“叶真人,能否施法将此木一头抬起?”叶法善凝神作法,只见那梁木一头应声而起数尺,另一头却纹丝不动,如同被钉在地上。玄宗奇道:“真人神力,何以半途而废?”

叶法善额角见汗,苦笑道:“非臣不力,实乃三藏法师暗中遣金刚力士,镇住了另一头。” 座上,奉佛的武惠妃嘴角含笑,三藏法师闭目捻珠,暗自得意。唯有罗公远垂手侍立,低头一声极轻的嗤笑,仿佛看穿了一场把戏。

玄宗目光转向三藏:“法师神咒果然了得。不知能否再展法力,将叶真人咒入这澡瓶之中?” 三藏领命,取一寻常沐浴用的宽口瓷瓶置于地,请叶法善盘坐其前。三藏合掌,口诵佛门“大佛顶真言”。咒声刚起,叶法善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晃动;诵至第二遍,他整个人竟缓缓飘起,悬至瓶口;咒声刚落,叶法善“嗖”地一下,缩如芥子,没入瓶中!

满殿皆惊。玄宗脸色微沉,沉默片刻,对三藏道:“法师既能使人入瓶,想必也能使人出瓶?”三藏自信满满:“此乃小僧本分。”即对瓶再诵真言。然而任他念得额上青筋暴起,瓶中毫无动静。叶法善如同被瓶身吞噬,无声无息。三藏汗流浃背,玄宗面色不愉。

“公远,你来试试。”皇帝的目光投向一直静默的罗公远。

罗公远从容上前,对着瓷瓶,并不念咒,只随意地挥了挥衣袖,仿佛拂去一点尘埃。说也奇怪,那瓶口微光一闪,叶法善已好端端地跌坐回原地,面色煞白,惊魂未定。众人还未及喝彩,玄宗兴致更高:“妙极!公远既能救人,自己必也能入此瓶一游吧?”

罗公远抬眼望向皇帝,那目光清澈见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未置一词,身形倏地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端坐在那窄小的澡瓶之内,向瓶外众人颔首微笑,仿佛坐在自家厅堂。

“好!好!快出来让朕细看!”玄宗拍掌大笑。

瓶中的罗公远却摇了摇头,声音透过瓶壁,带着奇异的回响:“陛下,恕难从命了。”

玄宗不解:“公远道法通玄,入瓶尚易,出瓶又有何难?”

罗公远端坐瓶中,神色平静:“入此方寸之地,非为炫技,只为应陛下之请。然瓶中别有世界,一旦深入其中,便知有些界限,踏入容易,脱身却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露困惑的皇帝、惊疑的武惠妃、汗颜的三藏与叶法善,“譬如人心执念,譬如权力之渊,又譬如……这琉璃宫阙的万丈红尘。陛下,好奇心是好,可有些地方,进去了,就未必真能全身而退。陛下珍重,贫道去也。”

话音未落,殿中陡然响起一声清越悠长的鹤唳!众人眼前强光爆射,本能地以袖掩面。待强光散去,定睛再看,地上只余一个空荡荡的澡瓶,瓶口袅袅飘出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气,散入殿外无垠的天空。罗公远已然鸿飞冥冥,只留下玄宗兀自伸着手,僵在原地,耳边似还萦绕着那声鹤唳与小童最后的忠告。

那澡瓶空空如也,却仿佛装下了最深的道意——有些界限,看清不越,方得永恒自在。

三藏法师的咒语在殿中回荡,汗珠顺着他光亮的额角滑下。青铜澡瓶静静立着,叶法善如同被瓶身彻底吞噬。玄宗脸色越来越沉,武惠妃攥紧了锦帕,三藏僧袍的后背已浸透冷汗。“朕的法师,”玄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竟被你的真言咒没了?”三藏腿一软,几乎跪倒。武惠妃花容失色。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玄宗的目光投向一旁静立的罗公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公远,可有法子让法善回来?”罗公远嘴角微扬,那笑意如蜻蜓点水:“陛下宽心,叶真人……不远矣。”

话音方落,殿外忽起喧哗。高力士疾步入内,声音带着惊疑:“启禀陛下,叶……叶尊师求见!” 众人齐刷刷望向殿门,只见叶法善一身道袍,面色如常,大步走了进来,仿佛只是去御花园散了趟步。玄宗惊得从御座上站起,指着地上的澡瓶:“你……你从何处而来?此瓶尚在此处!”

叶法善一脸茫然,躬身道:“陛下容禀,宁王殿下邀臣过府用膳,臣当面奏请过,陛下未置可否,臣便去了。适才在宁王府刚放下筷子,忽觉一阵恍惚,再定神,已身在宫门。与这铜瓶……实不知有何干系?”玄宗愣了片刻,随即拍着大腿,爆发出震殿的大笑。武惠妃松了口气,也跟着掩口轻笑。三藏法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挤出僵硬的笑容,心中却如擂鼓。

这场斗法,玄宗看得兴致高昂,又指着三藏身上那件金线织就、宝光流转的袈裟:“叶真人,法师这袈裟,你能否施法摄去?”

叶法善领命,取过袈裟,几下折叠,覆于金盆之下。他足踏禹步,叩齿有声,绕着金盆疾行三圈,清叱一声:“太上老君,摄!” 揭开金盆,众人哗然——袈裟竟化作无数缕细如毫发的彩色丝线,赤、金、蓝、紫,各自聚成一堆,光华夺目,如同打翻了彩虹。

三藏心疼得嘴角直抽:“惜哉!这金襕宝袈裟……”“可能复原?”玄宗兴致勃勃地问。“自然。”叶法善再次覆盆,诵咒:“太上老君,正之!”再揭盆时,那华美袈裟完好如初,静静躺在盆底,连一丝褶皱也无。

玄宗龙心大悦,目光又落在三藏那只紫金钵盂上。叶法善会意,命人将钵盂投入熊熊炭火。顷刻间,紫金钵烧得通红,如同熔化的太阳。叶法善竟赤手探入烈焰,稳稳捧出那灼热的金钵,置于殿中金盘之上。他双手毫发无伤,只余掌心一点淡淡的红痕,片刻即消。

满殿喝彩雷动。玄宗笑得畅快。

待众人退去,玄宗独留罗公远,热切道:“公远道法通神,尤善隐形变化,朕心向往之,愿倾心学习!”

罗公远闻言,神色却凝重起来。他深深一揖,言语恳切如金石:“陛下乃天命所归,肩负九州万方,恐怕终有一日,会身不由己,如同怀揣传国玉玺,却困于贩夫走卒之身,进退维谷,悔之晚矣!”

这番逆耳忠言,字字如冰锥刺心。玄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妖道安敢妄议朝政!”罗公远不再言语,身形一晃,竟如青烟般没入身旁粗大的殿柱之中!

“滚出来!”玄宗怒喝。

那殿柱之中,清晰地传出罗公远的声音,平静地数落着帝王近来的过失:沉溺宴乐,疏于朝政,信重宵小……桩桩件件,戳中痛处。玄宗怒不可遏,厉声下令:“给朕把这柱子劈开!”禁军挥动巨斧,“咔嚓”一声巨响,殿柱轰然断裂。尘烟弥漫处,却不见人影。罗公远的声音竟从殿基巨大的白玉柱础(磶)中悠悠传出,依旧在陈说帝王之失!

“砸!给朕砸碎它!”玄宗已近癫狂。

沉重的玉磶被砸成数十块碎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块碎片光滑的断面上,都映现着罗公远清晰的身影,无数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暴怒的帝王。

一股寒意瞬间浇灭了玄宗的怒火。他望着满地的碎片与碎片中的无数个罗公远,冷汗涔涔而下,终于颓然道:“……是朕失态了。真人……请现身吧。”光影流转,碎片上的影像消失。罗公远好端端地立在殿中,衣袂飘飘,仿佛从未离开。

然而帝王的心魔难消。过了些时日,玄宗对那神乎其神的隐形之术念念不忘,再次强求罗公远传授。罗公远无奈,只得应允。可玄宗习练时,总不得圆满,不是衣角露出一截,便是地上拖出一道浅影。几次三番露馅,玄宗只觉在宫人面前失了颜面,恼羞成怒,竟悍然下令:“妖道戏朕!斩!”刀光落下,血溅丹霄。

几年光阴匆匆而过。一位名叫辅仙玉的宫中内侍,奉命入蜀公干。行至险峻的黑水峡谷,山道蜿蜒,云雾缭绕。忽见前方不远处,一人身披云霞织就的衲帔,手持藤杖,正沿着山溪悠然徐行。那背影,那步态……辅仙玉心头剧震,猛夹马腹追去,高声呼喊:“天师!罗天师留步!”

仙玉策马狂奔,可无论他如何追赶,罗公远始终在他前方十余步外,云霞帔角在风中轻扬,可望而不可即。

2、仆仆先生

光州乐安县的黄土山,三十年来有个怪人。他自称“仆仆先生”,谁也不知他从哪儿来,姓甚名谁。他在山腰结庐,穿粗布衣,吃寻常饭,唯一特别处,是日日对着丹炉精研一味“杏丹”。闲时便挑个药担下山,在集市角落摆开,不吆喝,不争价,有人问病,便取出些丸散,往往药到病除,却只收几文钱糊口。

开元三年春,前任无棣县令王滔,卸任后隐居黄土山脚。一日,仆仆先生路过王家小院讨水喝。王滔见这药叟气度沉静,便让儿子王弁好生招待。清茶粗饭间,仆仆先生见王弁心性质朴,便道:“相逢是缘,可愿随我学这杏丹药理?”王弁大喜,自此常往山腰草庐请教。

不久,王弁去光州城探望任别驾的舅舅吴明珪。一日随舅父在城头巡视,忽见天边云霞翻涌,一人身影立于云端,衣袂飘飘,悠然渡过城池上空!城下数万官民仰头惊呼,指天画地。王弁定睛一看,失声喊道:“先生!先生!杏丹之术,弟子尚未学成,怎就舍我而去?”

说来也奇,那云上人已来去十五回,无人识得;王弁这一喊,云中身影竟微微一顿,引得满城哗然。消息风般刮到刺史李休光耳中。这位李大人素来厌恶“怪力乱神”,立时召来吴别驾,面沉似水:“你外甥竟结交妖人!速将妖道擒来问罪!”

吴明珪惊惶回府,逼王弁去“请”先生。王弁无奈上山,刚至草庐,仆仆先生已立在门前,仿佛早知一切。王弁含泪说明原委。先生只淡淡一笑:“我辈修行,本不愿与官家周旋。”王弁急道:“若官府执意以礼相待,您……便不能显化些真容吗?”

先生闻言,目光投向山下州府方向,轻轻一叹:“也罢。”

当夜,光州刺史府衙内,李休光正襟危坐,等着“妖道”自投罗网。忽听堂外一阵风云鹤唳!未及反应,衙内烛火齐灭,一股异香弥漫开来。黑暗中,只见仆仆先生周身绽放柔和金光,形影渐渐淡去,化作一道清辉,穿透重重屋宇,直上云霄!李休光与衙役们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那光芒汇入满天星斗,杳然无踪。

翌日,李休光亲率官吏,诚惶诚恐登上黄土山。草庐寂寂,丹炉尚温,却再不见先生踪影。李休光顿足长叹,知是真仙降临,自己肉眼凡胎,唐突了高人。为表悔悟,他下令在仆仆先生旧居处兴建道观,赐名“仙台”,拨付良田供养,又请王弁为观主,尊号“通真先生”。

王弁承先生遗泽,日日服食先生所授杏丹。岁月对他格外宽容,至大历十四年,他已六十六岁,望之却如四十许人,精力充沛,步履如风。后来,果州出了位白日飞升的女仙谢自然。据传她修道时,常有神仙降临指点,那些神仙自称姓名也极奇特——姓崔便叫“崔”,姓杜便叫“杜”,与当年“仆仆”之名如出一辙。世人这才恍然:真仙游戏人间,原是不愿以真名羁绊红尘。

多年后一个深秋黄昏,有位商人赶路经过义阳郊野。阴云蔽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焦急时,忽见道旁疏林掩着一间低矮茅屋。商人如见救星,叩门求宿。开门的是位布衣老者,面容清癯:“住一夜不妨,只是家中无粮,怕要饿肚子。”商人连道无妨。

夜深人静,商人饥肠辘辘,辗转难眠。老人默默走来,递过几枚褐色药丸:“山中野果所制,聊以充饥。”商人半信半疑吞下,一股暖意自腹中升起,饥饿顿消,通体舒坦。

天明辞别,商人走出百步,心念老人赠药之恩,忍不住回头望去。这一望,惊得他魂飞天外——只见那茅屋之上,老人脚踏五色祥云,离地数十丈,衣袂临风,正向天际冉冉而去!商人慌忙伏地叩拜,再抬头时,云影与老人已融入高天流霞,唯余空山寂寂。

商人一路恍惚行至安陆,与人说起奇遇,描述老者形貌。有曾居黄土山的老者拍案道:“那眉眼气度,分明是当年的仆仆先生!”

无名无姓,是仙是凡?黄土山下卖药三十载,草庐夜半赠人饱腹丹,云端十五度悠然往返……仆仆先生如一片无根流云,偶落尘世,留下几许暖意,又悄然化去。他告诉我们:真正的仙缘,未必在名山大川的宫观里,而可能藏于市集角落的药担中,显于荒村夜宿的暖意里。那些抚慰过人间疾苦的温暖痕迹,远胜过金身塑像前的万炷高香。仙人无名,恰似春风过野,不留痕迹,却让每一粒承其拂照的草籽都记住了生命的温度。

3、踏歌蓝采和

闹市街头,总有个怪人惹人发笑。他常年裹着件破破烂烂的蓝布衫,腰里系条三寸宽的黑木腰带,光着一只脚板,另一只脚趿拉着破靴子,啪嗒啪嗒地走。大夏天,蓝衫里鼓鼓囊囊塞满棉絮;三九寒冬,他竟能倒卧在雪堆里酣睡,呼出的白气腾腾如沸水!人们围着他指指点点,他也不恼,只管醉醺醺地拍打着手里那块三尺多长、油光锃亮的大拍板,踏着踉跄的步子,放声高歌。

“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沙哑的调子一起,街边老少便聚拢过来。他唱得疯疯癫癫,词儿却透着古怪的灵气:

“红颜娇似春树发,流年快如掷飞梭。

古人滔滔去不返,今人攘攘来更多。

朝骑鸾凤游碧落,暮看沧海变田坡。

万丈金霞悬天际,玉楼仙宫自嵯峨!”

唱到兴头,眼波流转,随口应答围观者的调笑,机锋百出,常逗得满街人捧腹绝倒。你说他疯?那眼神分明清亮如深潭;你说他行?那行止又荒诞不羁。

好心人见他衣衫褴褛,便丢几个铜钱过去。他也不推辞,笑嘻嘻接了,摸出根长长的麻绳,慢悠悠把铜钱一枚枚穿上,绳头往腰间一系,长长的钱串子便拖在身后泥地上,哗啦哗啦响。钱掉了,头也不回;路遇乞丐或闻见酒香,随手一扯,大把铜钱就散了出去,换来几声感激或一壶浊酒,他仰脖便灌,快活似神仙。

他像一片无根的云,飘过一城又一镇。有老翁拄着拐,颤巍巍指着他对孙儿说:“瞧见没?爷爷像你这么大时,这位就在街上唱啦!模样一点没变!”小儿瞪圆了眼,看着那张虽染风霜却无一丝皱纹的脸,将信将疑。

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也没人问得出他往哪儿去。只晓得他叫蓝采和,一个仿佛缝在破蓝布衫上的名字。

一日,他行至濠梁城外。天光正好,城边酒肆挑出新酿的旗幡。酒香勾魂,蓝采和拍板大笑,拖着他那串叮当作响的“家当”,晃进酒肆。拍板往桌上一顿,铜钱串子哗啦卸下:“掌柜的,好酒只管筛来!”

酒至半酣,店外忽起喧哗。一队人马簇拥着位华服公子经过,正是此地刺史的衙内。公子瞧见酒肆里这怪诞醉汉,顿觉新奇有趣,勒马笑道:“那汉子,唱的什么野调?再唱一曲,本公子有赏!”

蓝采和醉眼乜斜,拍板却击得清越:“公子要听?好!听我唱这人间路——”

板声清脆,歌声苍凉,唱得四野悄然,连那衙内脸上的轻浮也渐渐敛去。

一曲终了,蓝采和仰尽碗底残酒,摇摇晃晃起身,系好他那沉甸甸的钱串,拖着长长的尾巴,趿拉着破靴,踢踢踏踏往城外去。衙内回过神,忙命随从捧上一盘银锭追去:“唱得好!公子赏你的!”

蓝采和回头,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哈哈大笑,声震林樾:“银子压身,不如清风两袖!”说罢,竟解下腰间那串不知拖了多少年的铜钱,叮叮当当尽数抛向路旁惊愕的穷汉与孩童!钱雨纷飞中,他拍着空空的板子,高歌着“朝骑鸾凤到碧落”,大步流星走向城外河畔。

酒肆掌柜倚门远望,只见蓝采和走到水边,解下那只唯一的破靴,信手抛入滔滔流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水面上竟飞起一群羽翼斑斓的彩鹤,清唳穿云!蓝采和赤着双足,踏着粼粼波光,一步,两步……身影在鹤群的环绕下,竟渐渐融入西天那片燃烧的云霞里,只剩下那激越的拍板声,伴着缥缈的余歌,在暮色长河上久久回荡:

“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岸上众人,连同那捧着银盘的衙内,俱已痴了。掌柜手中擦碗的布掉进水里,喃喃道:“他拖的不是钱串子……是拴住世人的贪念绳啊!”

从此,濠梁城外再无那踏歌的醉影,只有那拍板的清响和看破红尘的歌谣,在流水与市井间代代相传。蓝采和赤足踏波的身影提醒着世人:真正的逍遥,不在腰间沉甸的钱串,而在敢于抛却负累、赤条条走向天地宽阔处的那一步。心无挂碍,步履方轻;身无长物,反得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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