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向,地势渐高,脱离了裂金峡谷那无处不在的金属性罡风与肃杀之气。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荒凉、怪石嶙峋的山地与稀疏的耐旱植被。空气干燥,带着戈壁边缘特有的尘土气息。
林枫并未全速远遁,而是保持着一种既能快速移动、又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且利于恢复灵力的中等速度。他一边赶路,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在识海中反复推演《太白戮神剑章》的基础法门,以及那三式残缺起手式。
越是推演,他越感到这传承的博大精深与门槛之高。即便只是基础引气法门,对灵力运行的轨迹、神识的微控、以及与周天星辰(尤其是西方白虎星宿)的感应要求都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以他目前金丹巅峰的修为和对星辰、庚金法则的浅显理解,也只能勉强施展,远谈不上娴熟。
“必须尽快提升修为,至少突破至元婴期,才能真正发挥出这剑章的部分威力。”林枫暗忖。金丹到元婴是一道巨大的门槛,不仅仅是灵力的积累,更是对自身所修之道的深刻领悟与神魂质变的过程。他身怀星图,道路独特,突破所需的积累和契机恐怕比寻常修士更难。
他取出从冥土教徒那里缴获的粗略地图,上面标记了几个疑似冥土教据点或联络点的位置,大多集中在裂金峡谷周边数百里范围内。其中一个标记,位于他现在前进方向略偏北的一处名为“鬼哭林”的地方,距离约两百里。
“鬼哭林……听名字就不是善地。”林枫看着地图标注的简单说明:“林多奇木,终年瘴气,时有怪异哭嚎之声,人迹罕至。”倒是很适合冥土教这种阴诡势力设立临时据点。
去,还是不去?
林枫权衡利弊。去,风险极高,可能遭遇冥土教高手,甚至陷阱。但好处是可能获取更多关于冥土教此次行动目的、以及他们与北荒蛮族、霸刀山庄内鬼勾结的情报,甚至有机会利用“星火烙印”做些什么。不去,相对安全,但被动等待追捕,信息闭塞。
他如今实力大增,又有净世星鉴和新悟剑招傍身,只要不是遭遇化神后期以上的老怪物,或陷入大军围困,自保脱身应有几分把握。
“情报是生存的关键。”林枫很快做出决定,“小心探查一番,见机行事。若有不对,立刻远遁。”
他调整方向,朝着鬼哭林所在位置,更加谨慎地潜行而去。同时,他将更多心神沉入与净世星鉴的联系中,时刻感应着那枚留在刀疤壮汉识海内的“星火烙印”。
烙印的感应非常微弱且模糊,只能大致判断方向和极其粗略的距离(百里之内),且感应时断时续,显然对方要么在快速移动,要么身处有阵法或特殊环境干扰的地方。但林枫能感觉到,烙印并未被抹除或发现,依然在持续地、极其隐蔽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的冥土死气,默默传递着微不可察的信息碎片。
就在林枫离开听风崖约半日后,正午时分,日光最为炽烈,对阴邪之气有所压制。他穿行在一片布满风蚀岩柱的荒谷中时,忽然,识海中通过星火烙印传来的感应,剧烈波动了一下!
并非距离上的接近,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强烈共鸣与冲击!
仿佛烙印所在之处,爆发了剧烈的能量冲突!冲突中,除了熟悉的冥土死气,还有一股狂暴、炽热、充满野性气血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击着烙印的感应!
“是那北荒蛮战士的气血之力!”林枫立刻辨认出来。这与他之前在溶洞中感应到的两名体修气息同源,但似乎更加暴烈雄浑!
紧接着,烙印的感应变得极其混乱、模糊,充满了痛苦、惊怒、以及……毁灭的意味。然后,感应骤然减弱,并未消失,但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烙印的主体(刀疤壮汉)陷入了濒死或深度封印状态。
“冥土教和北荒蛮族打起来了?而且就在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林枫心中一惊,立刻停下脚步,闭目凝神,通过净世星鉴全力放大和梳理那微弱混乱的感应碎片。
碎片信息零散不堪,混杂着狂暴的气血冲击波、冥土法器的崩裂声、愤怒的蛮族咆哮、冥土修士的惊呼咒骂、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大地剧烈震颤、岩石崩裂的沉闷轰鸣。
战斗似乎非常激烈,且规模不小。北荒蛮族的力量似乎占了上风?或者至少给冥土教造成了巨大麻烦。
“打得好!”林枫心中冷笑。狗咬狗,他乐见其成。
他仔细分辨着感应传来的方向,与地图对照。很快确定,冲突发生的大致区域,就在他前方偏西北约一百五十里处,那里是一片地图上标注为“乱石戈壁”的地带,地势开阔,布满巨大的风化岩石和深沟,倒是适合放手一搏的战场。
鬼哭林在正北方约两百里,与冲突地点方向略有偏差。
“是绕开,还是靠近观察?”林枫再次面临选择。
绕开,安全。靠近,风险极大,可能被卷入混战,但也是获取第一手情报、甚至可能“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而且,冲突双方一方是死敌冥土教,另一方是敌友不明的北荒蛮族,无论谁胜谁负,了解他们的状态和目的都至关重要。
艺高人胆大。林枫仅仅犹豫了数息,便再次改变方向,朝着感应中冲突爆发的区域,悄然潜行而去。他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净世星鉴的光华完全内蕴,模拟着戈壁荒石的气息,身形如一道掠过地面的微风。
百里距离,对于全力赶路的林枫而言,并不算远。但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越是接近,越是小心。
距离冲突区域约三十里时,他已经能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与爆炸声,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淡淡的尘土腥味和两种迥异能量对撞后的余波。
他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背风且视野相对开阔的巨大风蚀岩柱,悄无声息地攀上顶端,隐藏在岩石阴影中,运足目力,并借助净世星鉴的“洞虚破妄”能力,远远望去。
只见数里外,一片开阔的乱石滩上,战况正酣!
一方,正是冥土教修士,约有十余人,为首的正是那“黑蝠长老”(黑袍老者)和“灰蚺”堂主!黑蝠长老似乎受了些伤,气息不如之前强盛,但依然化神威压凛然,正操纵着一具高达三丈、通体暗金、关节处冒着绿火、手持巨大骨镰的狰狞炼尸,与敌人激战。灰蚺等人则结成阵势,外围游斗,不断释放死气与毒雾干扰。
而他们的对手,并非林枫之前见过的两名体修,而是五名更加高大魁梧、气血如同狼烟般直冲云霄的北荒蛮族战士!
这五名蛮战士,打扮与之前两人类似,裸露的上身绘满暗红色的图腾纹身,肌肉贲张如同钢浇铁铸。但他们使用的武器却有所不同:三人持着沉重的、布满尖刺的金属巨棒或战斧,两人则空手,但拳脚挥动间,气血凝聚成猛虎、巨熊等虚影,咆哮扑击,威力骇人。
其中为首的一名蛮战士,身高接近一丈,如同小巨人,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赤红色巨斧,每一斧劈下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狂暴力量,斧风炽热,竟隐隐克制冥土死气。他的修为,赫然也达到了化神层次(蛮族称法不同,但力量层级相当)!正是他在正面硬撼黑蝠长老的金甲炼尸,打得难分难解。
另外四名蛮战士,三名相当于元婴后期或巅峰,一名稍弱,但也有元婴中期实力。他们结成一种简单的战阵,进退有序,气血相连,攻防一体,将灰蚺等人的阵法冲击得摇摇欲坠。
地面上,已经躺倒了七八具尸体,既有冥土教徒的,也有两名蛮战士的(看服饰是之前溶洞中出现过的那两人?),战斗极为惨烈。
“看来是冥土教带着俘虏(刀疤壮汉)撤退途中,被这股更强的北荒蛮族战士截住了。”林枫瞬间理清情况,“那刀疤壮汉怕是凶多吉少,我的烙印感应微弱,可能已随其重伤或死亡。”
他目光扫视战场,寻找可能存在的“星火烙印”更精确的源头,同时留意双方对话的只言片语(顺风传来断断续续)。
“蛮族的杂碎!为何紧追不舍?那两人闯入我教禁地,死有余辜!”黑蝠长老一边操控炼尸抵挡巨斧蛮战,一边厉声喝问。
“闯入禁地?放屁!”为首的巨斧蛮战声如洪钟,带着浓重的口音,“格鲁和巴图追踪星力波动而来,是你们这些地老鼠偷袭在先!还抢走了他们的‘血魄石’!交出石头和凶手,否则今日踏平你们!”
“血魄石?”黑蝠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冷笑,“原来是为了那块破石头。石头可以还给你们,但人,已经死了!”
“那就用你们的命来偿!”巨斧蛮战怒吼,攻势更猛,赤红巨斧上图腾亮起,爆发出一股灼热的气血火焰,将金甲炼尸劈得连连后退,身上出现焦黑裂痕。
林枫心中一动:“血魄石?听起来像是蛮族的重要物品?星力波动?难道他们也感应到了星碑,或者……是感应到了我身上的星图或星鉴?”他想起苏慕哲说过,北荒蛮族修炼方式特殊,或许对某些特殊能量感应敏锐。
这时,他通过净世星鉴的加强感知,终于锁定了“星火烙印”的微弱源头——并非在某个活人身上,而是在战场边缘,一具被碎石半掩的、属于冥土教的尸体旁,一个不起眼的、破损的储物袋上!烙印的气息正从袋中某物上散发出来,极其微弱。
“看来那刀疤壮汉真的死了,储物袋被丢弃或遗漏。”林枫暗忖,“烙印依附的物品可能还在袋中。”
这是一个机会!趁乱取走那个储物袋,或许能得到“血魄石”或者更多情报。但风险也极高,一旦暴露,将同时面对两方怒火。
他仔细观察战场形势。冥土教一方虽然人数略多,且有黑蝠长老坐镇,但明显处于下风,被五名蛮战士的狂暴攻势压着打,阵型不断收缩,败象已显。黑蝠长老的金甲炼尸受损不轻,他本人似乎也因之前星碑反噬的伤势未愈,发挥受限。
“冥土教败退是迟早的事。”林枫判断,“蛮族获胜后,大概率会搜寻战利品,那个储物袋很可能被他们发现。必须在他们彻底击溃冥土教、打扫战场之前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星图缓缓运转,灵力蓄势待发。净世星鉴光华内蕴到极致,准备随时激发“星辉化甲”和遁术。
就在黑蝠长老的金甲炼尸被巨斧蛮战一记重斧劈得半个身子塌陷、倒飞出去,灰蚺等人的阵法也被蛮族战阵冲垮、溃不成军的刹那——
林枫动了!
他没有直接冲向那个储物袋,那样目标太明显。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岩柱顶端滑下,落地无声,然后沿着一条隐蔽的、布满阴影的沟壑,急速向战场侧翼迂回!他的目标,是战场边缘另一处散落着几件冥土教法器(似乎是从死者身上崩飞出来的)的地方,那里距离目标储物袋约有二十丈。
他赌的是,在冥土教溃败、蛮族战士全力追杀残敌、注意力最分散的这一刻,没人会特别注意战场边缘这些“无主之物”的细微动静。
他的速度极快,如同贴地疾掠的阴影,净世星鉴的力量完美掩盖了他的气息和移动带起的风声。
十丈……五丈……眼看就要接近那几件散落法器,可以以此为跳板,再折向目标储物袋。
突然!
那名正在追杀一名冥土教元婴修士、背对着林枫方向的、手持金属巨棒的蛮族战士(元婴后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目如同火炬,瞬间锁定了林枫这“不速之客”!
“还有老鼠?!”那蛮战士怒吼一声,竟然舍弃了眼前的敌人,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隔着数丈距离,遥遥朝着林枫所在的沟壑方向,一棒砸下!
狂暴的气血之力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炮弹般轰来!
暴露了!
林枫眼神一冷,却并未慌乱。他早就预料到可能被发现。
面对轰然而至的气血冲击波,他不闪不避,只是心念急催!
“星鉴——镜反!”
净世星鉴瞬间出现在身前,镜面光华暴涨,不再是柔和的净化之光,而是凝聚了星辰的坚固与庚金的锋锐,化作一面凝实的星光镜盾!
轰!!!
气血冲击波狠狠撞在镜盾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镜盾剧烈晃动,表面出现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成功将冲击波的威力偏转、卸开大半。林枫身形借力向后飘退数丈,卸去冲击。
“嗯?有点意思!”那蛮战士见林枫居然挡住了自己一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战意更浓,大步踏来,“藏头露尾,也不是好东西!接我一棒!”
他显然把林枫当成了冥土教的援兵或同伙。
林枫心中叫苦,他不想与蛮族缠斗,目标只是那个储物袋。眼看其他蛮族战士和黑蝠长老等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投来,情势危急!
他一咬牙,眼中寒光一闪。
既然避不开,那就速战速决,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右手虚握,体内星图与净世星鉴同时嗡鸣,一缕凝练到极致、让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暗金赤色剑芒,在他掌心急速成型!
《太白戮神剑气》——虽只是雏形,但其锋芒,足以惊神!
“斩!”
林枫低喝,朝着那冲来的蛮战士,挥出了他掌握这残缺传承后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