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安静了两秒。
小雅才反应过来：“井有话对我说？现在？”
“对，现在。”凯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像是同时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井的意识刚完全苏醒。它说必须在你做决定之前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决定？”
“关于你体内那股新能量的决定。”凯顿了顿，“井说，那是‘情绪本源’的雏形。如果你选择接受，你会变得很强，但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
“失去什么？”
“人性。”凯说，“情绪猎手系统到最后，要么驾驭情绪，要么被情绪吞噬。井见过太多猎手发疯的例子了。”
小雅皱眉。她确实感觉到体内那股新能量很躁动，像头没驯服的野兽。
但她现在没时间细想。
屏幕上，那几艘黑色战舰已经跳出跃迁，开始调整阵型。距离还有几千公里，但以它们的速度，几分钟就能到。
“归零协议倒计时多久？”小雅问管理员。
“一百五十秒。”管理员说，“钟表匠给的后门坐标还有四百八十公里，我们飞过去至少要两百秒。”
“不够。”
“我知道。”
飞船在全速前进，但引擎已经到极限了。船身震动得很厉害，像要散架。
红姨抓紧扶手：“不能再加速了，再加速引擎会炸。”
“炸也得飞。”刀疤说，“总比被归零协议抹掉强。”
正说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机械：“这里是时间管理局快速反应部队第三中队。前方异常能量体，立即停止移动，接受检查。重复，立即停止移动。”
小雅没理。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带着警告：“最后通牒。十秒内不停下，我们将开火。”
“开火就开火。”小雅对管理员说，“护盾全开，准备规避。”
十秒很快过去。
黑色战舰的炮口亮起蓝光。
然后，十几道能量光束射过来。
飞船紧急转向，但还是被两道击中。护盾剧烈波动，能量读数掉了一大截。
“护盾剩百分之五十！”老头喊。
“还击！”小雅命令。
飞船的炮塔开火，能量光束打在最近的一艘战舰上。但那战舰的护盾很厚，只是晃了晃，没破。
“打不穿！”小武骂了一句。
“继续打！拖时间！”
又一轮对射。
飞船又被击中几次。护盾掉到百分之三十，船体开始出现损伤警报。
“左舷装甲破损！”管理员喊，“氧气泄漏！自动密封系统启动了！”
小雅咬牙。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凯，”她说，“井要说什么，快点说。说完你得帮忙。”
“井说……”凯的声音变得缥缈，“情绪猎手的最终形态，是成为‘情绪节点’。连接所有人的情感网络，感知一切，但也承受一切。你准备好接受全世界的痛苦了吗？”
小雅愣住了。
全世界的痛苦？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选择突破，你的情绪感知能力会无限放大。你能感受到每个人的喜怒哀乐，不分距离，不分敌我。包括那些仇恨你、想杀你的人的感受。”
“那我会疯的。”
“所以井给你选择。”凯说，“接受，或者拒绝。接受，你现在就能获得突破的力量，也许能带大家逃走。拒绝，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但逃走的概率更低。”
小雅看向控制室里的其他人。
刀疤在操作炮台，满脸是汗。小武拼命控制飞船躲避。老头盯着数据屏幕，手指在发抖。红姨扶着受伤的胳膊，还在检查医疗设备。
守衡者的太极球光芒暗淡，刚才的战斗消耗太大。
管理员脸色苍白，但还在坚持监测。
这些人，都是因为她才聚在这里的。
也都是因为她，才陷入现在的绝境。
“如果接受，”小雅问，“我能控制那股力量多久？”
“不知道。”凯说，“井说，最短几分钟，最长……可能几天。但超过负荷后，你的意识会崩溃。”
“崩溃会怎样？”
“变成植物人，或者……直接脑死亡。”
小雅沉默了。
屏幕上，归零协议倒计时还剩九十秒。
黑色战舰又靠近了一些，炮口在充能。
“小雅，”红姨突然开口，“别听那破井的。我们还没到绝路。”
“对，”刀疤回头，“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老头推了推眼镜：“从战术角度分析，我们现在还有百分之十七的逃脱概率。虽然低，但不是零。”
“听见没？”小武说，“别做傻事。”
小雅看着他们，心里那股躁动的能量突然平静了一点。
“凯，”她说，“告诉井，我拒绝。”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你确定？”凯问。
“确定。”小雅站起来，“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救世主。我就想带大家活着离开这里。用我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小雅没回答。她走到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个后门坐标。
四百公里。
还差一点。
“管理员，”她说，“计算一下，如果我们把所有剩余能量都集中到引擎上，能加速多少？”
管理员快速计算：“能提速百分之四十，但只能维持二十秒。二十秒后引擎会彻底报废。”
“二十秒够飞多远？”
“大概……八十公里。”
“那就还差三百二十公里。”小雅想了想，“凯，你能用井的力量，给我们推一把吗？”
“可以，但推不了太远。井的力量主要作用于时间，不是空间。”
“能推多少算多少。”
“好。”
小雅深吸一口气：“所有人，固定好自己。接下来会很颠。”
“你要干啥？”刀疤问。
“玩命。”
小雅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那是引擎过载开关，平时绝对禁止使用。
飞船猛地一震。
引擎发出刺耳的尖啸，功率瞬间飙升。
速度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船身剧烈震动，像要解体。控制台上的警报灯全亮了，响成一片。
“护盾要撑不住了！”老头喊。
“不管护盾了！”小雅说，“所有能量都转给引擎！”
飞船像一道流星，在星空中划过。
后面的黑色战舰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愣了一下才追上来。但它们速度没提上来，距离被拉开了一点。
十秒。
飞船又飞了四十公里。
“凯！”小雅喊。
“来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飞船后方传来，像一只大手，推着飞船前进。
速度又提升了一截。
二十秒过载结束。
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然后熄火了。
但惯性还在，飞船还在往前滑。
“距离坐标还有两百公里！”管理员喊，“但我们在减速！”
“凯，还能再推吗？”
“不行了，井的力量消耗太大，我得缓一缓。”
小雅看向屏幕。归零协议倒计时还剩六十秒。
黑色战舰已经追上来了，炮口再次充能。
这次它们瞄准的是引擎部位。
如果引擎被打爆，他们就彻底动不了了。
“小武，”小雅说，“手动控制，做不规则规避。能拖一秒是一秒。”
“明白！”
飞船开始左右摇摆，像喝醉了一样。
黑色战舰的第一轮齐射打空了。
但它们很快调整，第二轮齐射更准。
一道光束擦着船身飞过，另一道打在护盾上。护盾终于撑不住，碎了。
飞船暴露在真空中。
“完蛋了。”刀疤喃喃道。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钟表匠的声音，很急：“你们太慢了！我撑不住了！后门只能再开十秒！”
“十秒我们也飞不到啊！”小武喊。
“我给你们缩短距离！”钟表匠说，“但你们得承受空间折叠的副作用！可能会吐，可能会晕，但死不了！”
“怎么缩短？”
“看着！”
飞船前方，星空突然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皱。
然后，距离坐标的那两百公里空间……折叠了。
像一张纸被对折，两点贴在了一起。
飞船一头扎进扭曲的空间。
天旋地转。
小雅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了。控制室里所有人都东倒西歪，有人真的吐了。
大概三秒后，飞船从另一头钻出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里面闪着蓝光。
“那就是后门！”钟表匠喊，“快进去！我只能再维持五秒！”
飞船朝裂缝冲去。
黑色战舰也追到了，炮口全开，火力全开。
能量光束像雨点一样射来。
但大部分都打空了，因为飞船已经冲进了裂缝。
裂缝开始闭合。
最后一刻，一艘黑色战舰也跟着冲进来，但只冲进来半个船身。
裂缝彻底闭合。
咔嚓一声。
那半艘战舰被硬生生切断，后半截留在了外面，前半截在裂缝里翻滚，撞在飞船侧舷上。
轰——！
飞船被撞得打转。
控制室里一片混乱。
小雅抓住扶手，才没被甩飞。她看向屏幕，裂缝里面是个奇怪的通道，四周都是流动的蓝光。
那半截战舰还在翻滚，但已经没动力了，慢慢飘远。
“我们……进来了？”红姨扶着墙站起来。
“进来了。”管理员检查系统，“但损伤严重。引擎彻底报废，氧气循环系统坏了，维生系统还能撑……十二小时。”
“十二小时后呢？”
“要么找到地方修，要么憋死。”
小雅松开扶手，瘫在椅子上。
累。
但她还不能休息。
“凯，”她说，“井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井说……”凯的声音很轻，“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情绪猎手的路，只能自己走，别人帮不了。”
“就这些？”
“还有。”凯顿了顿，“井说，它在你身上看到了‘可能性’。一种它从未见过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不知道。井没说清楚。”
小雅苦笑。这些古老存在说话总是神神秘秘的。
飞船在通道里飘着，没有动力，只能随波逐流。
蓝光在舷窗外流动，很美，但也让人不安。
“这通道通向哪？”刀疤问。
“不知道。”管理员扫描了一下，“通道结构不稳定，可能通向任何时间线。我们得找个出口，不然会永远困在这里。”
“怎么找？”
“监测能量波动。哪个方向波动强，说明有出口。”
大家开始忙碌。
小雅坐着没动。她感觉体内的那股新能量还在，但安静了很多，像在沉睡。
也许她真的选对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又传来钟表匠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听着……你们不能……去原定的坐标了……”
“为什么？”小雅问。
“管理局……监测到了……我的违规操作……那个坐标……已经暴露了……”
“那我们去哪？”
“我给你们……发了新坐标……但那个地方……很危险……”
屏幕上弹出一串新的坐标数据。
管理员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个坐标……在时间流紊乱区。”
“啥意思？”
“意思是，那里时间不稳定，可能一天等于外面一年，也可能一秒等于外面一百年。而且空间结构混乱，容易迷路。”
“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钟表匠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祝你们……好运……”
通讯彻底断了。
控制室里一片安静。
过了几秒，老头开口：“去还是不去？”
小雅看着那个坐标。
去，可能死在时间乱流里。
不去，困在这通道里等死。
“投票吧。”她说。
“我去。”刀疤第一个举手。
“我也去。”小武说。
红姨点头。
老头推了推眼镜：“我没意见。”
管理员和守衡者也表示同意。
“那就去。”小雅说，“但飞船没动力了，怎么去？”
“用备用推进器。”老头说，“我刚检查了，还有一点燃料，够我们慢悠悠飘过去。但速度很慢，可能需要……好几天。”
“那就飘吧。”
飞船启动备用推进器，朝新坐标方向缓缓移动。
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转的声音。
小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她以为能休息一会儿。
但刚闭眼，就听见凯的声音，很严肃：“小雅，出问题了。”
“又怎么了？”
“井说……它感应到那个坐标方向，有东西在呼唤你。”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井说……那东西和你的情绪猎手系统，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