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暴选择夜行，星光也只是陪葬。」
江边的私人餐厅，烛光摇曳，将窗外流光溢彩的江景晕染成一幅流动的油画。
空气中弥漫着炙烤牛排的焦香与红酒的醇厚，顾沉正慢条斯理地为林满切着盘中的牛排，每一块都大小均匀，是他一贯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
“尝尝这个，”他将盛着牛排的温盘推到她面前，“三分熟，锁住了最原始的肉汁。”
林满叉起一块放入口中，味蕾被瞬间唤醒。不是普通餐厅能做出的味道，极致的鲜嫩与复杂的酱汁层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统烙印。
她抬起眼，目光里时狡黠的探究，看向对面从容不迫的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吧，你是把哪家米其林三星的主厨，请来了？这太好吃了。”
顾沉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切着自己的那份牛排，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请’字用得很传神。”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深邃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牢牢地锁住她。
“你不是在法国没吃到正宗的法餐吗，我就联系了。你说的……”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我都记着。”
数周前在顾沉办公室“加班”那几天，无意间嘟囔过一句：以前在法国留学，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忙得像个陀螺，连一顿正儿八经的法餐都没吃上。
他记下了。
周围所有的喧嚣与光影都瞬间褪色。
林满只觉得那股暖意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带着一种滚烫的、足以将人融化的力量。
这份奢侈的宁静，这份极致的味蕾体验，都是他为她一人专属定制。
餐后，两人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私厨自带的江边庭院中小憩。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林满的鬓边碎发，也吹散了她心头最后那一丝紧绷的弦。
难得完全属于彼此的悠闲时光。没有集团的纷扰，没有家族的暗流，只有都市的霓虹与安静的江水，见证着这份温存。
晚风清寂，带着一丝江水的湿气与花木的芬芳，将都市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只余下一方被霓虹映亮的、静谧的小天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满室的安宁。
是利娜的来电。
林满接起电话，只是应了一声，脸色便微不可察地变了。她安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应一声，目光偶尔与顾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没有问，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早已了然。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林满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集团公关部截获了紧急舆情，东方美谷项目关联的一位官员，被‘双规’了。现在，集团所有在市的董事，都被紧急召回开会。”
顾沉放下手里的红酒，神色没有丝毫意外，仿佛只是在听一则早已知晓的天气预报。
“我送你过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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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最终停在了顾氏集团大楼对面的公园停车场，隐入一片树影之中。
大楼上璀璨的集团LoGo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顾沉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身旁的女人：“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满转头，对上他眼中的关切，拉过他的手，语气轻松：“没事，这把火怎么也烧不到我身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顾氏集团的股价明天怕是要大跌了，你倒是一点都不慌不着急。”
顾沉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嘲弄：“该着急的人，在楼上呢。”
“我快去快回。”林满笑意更深。
随即，她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不等他反应，便推门下车，纤细而笔直的背影，决然地融入了那片通明得近乎残酷的灯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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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雪茄的烟雾与无声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将每个人的脸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影里。
林满推门而入时，所有窃窃私语都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复杂、探究、幸灾乐祸。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主位上，顾建宏的脸色铁青，眼下的乌青暴露了他连日来的精疲力尽。
为了填补赫达资本和雷擎科技那个无底洞，几乎耗尽了所有私人关系去拉资金。
东方美谷，本是他计划中用以拉拢权势、重塑形象、并快速回笼巨额资金的核心枢纽，如今却被拦腰斩断，成了一枚随时会引爆自身的炸弹。
而在他身侧，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姚思宁，那张一向精致的脸庞惨白，眼眶微红。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会前，显然已经爆发过一场天崩地裂的争执。
顾建宏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死寂。
“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强压的怒火，“东方美谷项目，竞标已过，却被官方紧急叫停！”
“根本原因，不是别人，就在我们内部！”他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是团队能力不足，是提交的方案华而不实！只想着走捷径，钻空子，却拿不出真正能让官方、让市场信服的过硬内容！”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如利剑般，直直地刺向身旁的妻子。
“姚思宁董事，”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你在项目执行中，辜负了董事会对你的信任，给集团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和声誉危机！”
“我……”姚思宁猛地抬头，嘴唇颤抖，眼中是屈辱与不敢置信。
顾建宏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他的话语，是精心准备的判词，重重地砸在姚思宁的身上，也砸在每个董事的心里。
“我提议，即刻起，暂停姚思宁在集团内部的一切职务！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东方美谷项目的所有环节！必须给董事会、给所有股东一个交代！”
这番话，无异于公开的“挥泪斩马谡”。
没有争论，没有反对。
在巨大的危机面前，推出一个足够分量的替罪羊，是平息众怒、保全自身的最高效手段。
林满冷眼旁观，看着姚思宁在那道“判决”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的脸上褪去。
顾建宏的目光却陡然一转，落在了林满的身上。
“我提议，由林董事接手东方美谷项目，重新拟定方案，与官方进行新一轮的沟通。”
林满迎上顾建宏野心不减的眼睛，语气平静：
“董事长，这个项目已经牵扯进这么大的风波，我现在接手，恐怕以我的能力，也很难说服官方重新审批。”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逻辑清晰地指出了更深层的问题：
“而且，姚董事的方案既然被官方以这种方式叫停，代表官方对我们集团的信任度已经降至冰点。要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恕我直言，这非常困难。”
“困难，我当然知道！”
顾建宏立刻向前倾身，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狂热。
“只要你接下，我会给你最大的支持！以我董事长的权限，你可以随意调动任何核心部门。项目期间，你无需经过任何决策会议，直接向我汇报！”
他盯着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侧目。
“只要你能让这个项目起死回生，我将在董事会上，亲自提名你增持集团股份！”
全场一片哗然。
林满与顾建宏对视着，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良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决断：
“投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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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林满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宾利的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她沉郁的脸色，清晰地映在顾沉的眼底。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车灯，有些出神，像是在进行一次快速的复盘。
“怎么了？在想什么？”顾沉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林满转过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底却清明一片：“东方美谷，还是落到我手上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怪只怪，他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实在没法拒绝。”
“阿沉，”她的语气严肃起来，“这件事很不对劲。竞标已经通过，却突然被官方叫停，这本身就不合常理。这说明，除了那块地的问题，背后一定有他更想掩盖，并且已经快要瞒不住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么急切地，换人，然后把这么大的权限交到我手上。”
顾沉的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语气平缓：
“你的思路很正确，判断也对。”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被双规的官员姓杨，这是他近三年的海外银行账户流水。另外，你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几张高清的监控截图。照片里，姚思宁正与那位杨姓官员在一家僻静的咖啡厅会面，桌上的一个公文袋，角度拍得很清楚。
“这是姚思宁？”林满的眉头瞬间蹙紧。
“他把姚思宁当成了‘替死鬼’了。”顾沉的语气没有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满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随即化为一丝难得的怒火，“用自己的妻子做‘替死鬼’……他也配当个男人？”
虽然她厌恶姚思宁的所作所为，但顾建宏这种毫无情分、只有算计的行径，显然触及了她的是非观。
她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决断。
“我明天就用他给的权限，把他所有的虚伪‘面具’、藏在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扒下来！”
“别为这种人生气。”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不值得。”
顾沉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个无声，却最有力的支持。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他看着她，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其他的，有我。”
顾沉轻轻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头，安抚着她难得一见的怒气。
林满心头的火气，被他沉稳的力量和掌心的温度所平息，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代表了全部的默契与信任。
顾沉这才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