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而过。
今夜便是与老三约定的日子。
从红泥村到远山县,需要花费几个时辰,若想不失约,只能早早出发。
太阳刚从天边升起,光线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柔和。
秦无双拉开房门,门外已经有两道身影站在院中。
“早。”秦无双弯眼打了声招呼。
吴三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无双耸了耸肩,随口回了句:“没什么好后悔的。”
说罢。
又从屋里拎出来两个板凳,一个递给段风,一个自己留着。
摆好位置闲闲坐下。
她认真注视着吴三和段风。
这几日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几个小家伙的安全。
忍不住再次嘱咐:“大宝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吴三撇嘴“哼”了声,“你都说多少遍了,既然这么不放心,要不无回山你就别去了。”
秦无双笑了笑。
都到这时候了,吴三还试图打消,她去帮老三取还魂草的想法。
只可惜,她一旦决定事,就很难再改变。
段风眼中满是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放心。”
他知道秦无双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决定,他能做的只有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秦无双默了默,开口道:“炸鸡方子我已经卖给了客来酒楼,每隔三个月算一次账。林掌柜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初次可能不认识你们,去的时候可以带上大宝,他就认识了。”
她从袖子里取出来契书,交到吴三手中。
顿了片刻。
她继续道:“若我真的回不来了……”
话尚未说完,吴三瞬间炸毛,“你瞎说什么呢?!”
“我是说如果。”秦无双无奈解释。
无回山这么危险,她总要往坏处想一下,万一她真的回不来了,也要为活着的人铺好路不是?
“没有如果!”吴三再次打断。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将契书丢回秦无双手里,恶狠狠威胁道:
“你他娘的要是回不来,休想让我帮你带孩子,我不光不带,我还把他们三个都卖给人贩子,一个卖到最东边,一个卖到最西边,一个卖到最南边,让他们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气冲冲摔门跑了出去。
秦无双捏着契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把契书递向段风。
段风垂眼扫过,面色沉重地接下。
秦无双张了张嘴,总觉得越说越像遗言,不由得笑了声,“别这么哭丧着脸,我可不觉得我回不来。”
她摆摆手起身,“行了,东西收好,我走了。”
段风抿着唇,眸光颤动,“万事小心。”
秦无双应了声,转身径直离开。
昨日已经和秦老爹等人说过,自己要出远门的事,今日就不必再去一趟。
昨夜也已经同小家伙们道过别,兰儿和二宝是哭着睡着的,大宝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趁着三个小家伙还没醒,她匆匆离开了。
免得他们亲眼看着她离开,又大哭起来。
王老伯的牛车照旧停在村口。
秦无双刚坐稳,王老伯便赶着车行驶起来。
“王老伯,你等等啊,我还没上去嘞!”村里的丑娃娘一路小跑,扯着嗓子喊。
偏偏王老伯像没听到一般,挥着鞭子越赶越快。
秦无双试探着开口:“王老伯,后面有人要坐车,您不等等吗?”
王老伯头都没回一下,“没位置。”
闻言。
秦无双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牛车,头顶飞过一只带点的乌鸦。(ˉ―ˉ?)
很好。
她明白了。
王老伯明显是故意的。
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和她单独相处。
秦无双默默在心里同情了丑娃娘一会儿,问道:“您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王老伯挥了挥鞭子,闷闷“嗯”了声。
秦无双竖起耳朵倾听。
然而这声嗯后,王老伯就没了动静,似乎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她说。
秦无双也不着急,反正这一路还很长,她有时间慢慢等。
牛车拐过一道弯,王老伯掏出烟斗点着,用力吸了一口,张嘴吐出白色烟圈。
他不小心被呛到,佝偻着背咳个不停。
听他咳嗽的声音,明显能感觉到,肺部已经超负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垮掉。
秦无双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两句,到底没有说出口。
一来她没有插手别人行为的身份,二来,就算她说了,王老伯也不会听。
咳嗽声渐渐停止。
王老伯难得的叹了口气,“老了,身体不如从前。”
这话就像是熟人之间唠嗑一样随意,如果出自旁人之口,丝毫不觉得突兀。
然而出自王老伯之口,又是对着秦无双说的,就有一种违和感。
秦无双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帮您诊脉,开张方子调理一下。”
王老伯背对着她摇摇头,“算了,活这么大岁数,早就腻了。”
秦无双哑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也没等她接话,王老伯已经继续说道:“若不是还有事情没办完,早几年我就跟着我家那老婆子去了。”
提起老王婶儿,秦无双便不可避免地纠结起她的起因,以及与二宝之间的关系。
连带着对王老伯,也多了几分探究。
随即忽然想起,前几日王老伯想要偷偷潜入马夫人家中之事。
她忽然很想问问,王老伯所说的没办完的事情,是不是与马夫人有关。
又或者是与马夫人有相似经历的人有关。
只因王老伯这两次相处的反常,秦无双心中多了无数种揣测。
她试探着询问:“您要做的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王老伯的语调充满质疑,随后不屑地笑了声,呛白一句,“你不给我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让秦无双感到万分尴尬。
她还是不死心,“您都没说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只可惜王老伯并没有给出解释,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一路上,他难得变得健谈起来,同秦无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许是太长时间没与人正经聊过天,到了镇口停下车时,脸上还颇为遗憾。
王老伯感慨道:“头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短。”
秦无双笑了笑:“等我回来,以后还有机会。”
这下王老伯忽然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