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总坛的积雪还没化尽,藤架下却先冒出了新动静。金核藤的主干上,一道裂缝里钻出个嫩黄的芽,芽尖顶着点星斑,像颗刚睡醒的星子;青核藤的冰纹叶下,藏着串米粒大的花苞,苞尖泛着北境特有的青白;红核藤的浪痕枝上,去年的枯叶间,新叶正悄悄舒展,叶背沾着点细碎的珊瑚砂——想来是顺着藤脉从南洋飘来的。
“是藤在报春信呢。”陈默蹲在藤架旁,用指尖碰了碰金核藤的新芽,芽尖轻轻颤了颤,竟在他掌心留下个淡金色的印,像枚小小的春章。“这印能在手上留三天,”他笑着给众人看,“老周说北境的青核藤发芽时,驯鹿的角上也会沾这种金粉,是藤在说‘春天真的来了’。”
苏清月把新绣的“报春图”挂在聚福门,图上的芽、苞、新叶都绣得活灵活现,她用金线在芽尖勾了道光,说这光是从总坛的星核粉里引的。“绣谱上说‘藤报春信,先于天时’,”她指着图上的青核花苞,“这苞三天内准开,开的时候,北境的雪就得化透了。”
石敢当往藤根处埋了些发酵好的奶豆腐渣,是阿吉特意从北境寄来的。“给新芽添点北境的肥,”他用锄头把土培匀,“让它知道,北境的春天也在往这儿赶呢。”埋完转身时,脚边的红核藤新叶突然往他鞋上靠了靠,像在道谢。
阿海从码头挑来桶混了晨露的海水,往红核藤的根须上浇。水珠落在新叶上,竟滚出细小的浪花纹,顺着叶脉往藤架深处流。“南洋的春信是潮头带来的,”他看着水珠流淌的方向,“这水顺着藤脉往金核藤那儿去,是想告诉新芽,南洋的花也快开了。”
阿木的陶窑里,新出了批“春信盏”,盏壁上刻着刚冒头的芽苞叶,盏底有个小小的“萌”字。“往盏里倒点同源水,”他给每个盏里都添了些,“水会慢慢变绿,绿得越快,说明藤长得越欢,春来得越急。”
守脉亭的孩子们举着春信盏,在藤架下比谁的水绿得快。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发现,她的盏里漂着片金核藤的新叶,水色绿得最快,映得她的笑脸都泛着青;穿海蓝衫的小男孩盏里落了点珊瑚砂,水色绿中带粉,像南洋的春潮混着花。
没过三天,青核藤的花苞真的开了,不是北境常见的纯白,是青白里透着点金,花瓣上还沾着星核粉的光。花开的瞬间,山口传来消息,说北境的雪彻底化了,阿吉正带着牧民往总坛赶,驼队里载着新采的雪融晶。
陈默站在开花的青核藤旁,看着春信盏里的水渐渐变成翡翠色,听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突然觉得这“藤报春信”,报的从来不是简单的季节,是北境的雪融、南洋的潮起、总坛的芽生,都顺着藤脉聚在了一起,说一句“我们的春天,一起来了”。
藤根的嫩尖从春信盏旁钻出来,在地上画了朵小小的花苞,花苞的纹路里,青、红、金三色正慢慢晕开,像在预告一场盛大的花开。然后缓缓缩回深处,只留下道闪着微光的痕迹,像在说:“等着吧,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陈默知道,这春信会顺着藤脉传到北境、南洋,阿吉的驼队会带着雪融晶,阿海的渔船会载着珊瑚花,都往总坛的藤架下来。而新抽的芽、刚开的花、舒展的叶,会在春风里使劲长,把三地的春天,都织进这片越来越浓的藤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