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看着自己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儿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脸上光彩无限。
十七岁的举人！还是第六名亚魁！
这份才学，这份荣耀，足以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
二太太也在一旁陪着笑，只是那笑容深处是难言的落寞。
她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找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林景瑜的身影，心中暗叹一声：
这个时辰，肯定又不知溜到哪里玩耍去了。
同样是林家的子孙，这差距……唉，自己以后怕是也没有大嫂子这份福气和体面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春芽安静地站在靠近门口的不起眼角落。
看着这满堂的欢喜，看着被至亲环绕、沐浴在荣耀光芒中的大公子。
她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暖暖的很幸福。
她知道，这一刻的荣光，是他应得的。
而她，能远远地看着，分享这份喜悦，已是心满意足。
大公子趁着老太太正被喜悦和骄傲填满，温声道：“祖母最亲孙儿了。
这些年为了孙儿能读书成才，不知操了多少心，白了多少头发。”
说着，他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老太太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哎哟，我的好孙儿！”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连忙起身，亲自弯腰去搀扶。
老眼里的泪花终是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快起来！快起来！
祖母的心肝肉哟，祖母没白疼你一场！”
她摩挲着孙儿的手，看着他清俊的脸庞，真是越看越喜爱。
老太太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激动不已的大太太，道：“好孩子，快替祖母谢谢你娘！
得亏你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好儿子！祖母的好孙儿！”
大太太闻言，早已是情难自禁，用手帕不住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莫大的荣耀。
大公子依言，又走到大太太面前。
同样郑重地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抬头诚恳道：“母亲，儿子幸不辱命，没有让母亲失望。
感恩母亲给了儿子生命，养育儿子成人。”
他抬起头，眼中是孺慕之情。
“好孩子！快起来！娘高兴！娘比什么都高兴！”
大太太立刻弯腰将儿子扶起，欣喜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只觉得此生最大的慰藉莫过于此。
满屋子的人都含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气氛和乐融融。
大公子重新面向老太太，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
语气却带着几分执着，朗声道：“祖母，您最是慈爱守信。
孙儿还记得，在考试之前，您可是亲口答应了孙儿一件事的。
不知祖母打算何时兑现呀？”
站在角落里的春芽心头猛地一颤！
瞬间低下头去，脸颊飞红，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朝她这边飘来。
老太太被他问得一愣，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带着点疑惑：“好乖孙儿，我答应你什么了？”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有的人心知肚明，含笑不语；有的人面露好奇，互相交换着眼神。
一直侍立在老太太身后的莺哥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俯身凑到老太太耳边低语。
老太太先是微怔，随即猛地张开嘴，老眼骤然一亮，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显然是想起来了。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角落里那个低眉顺眼的身影上。
春芽身姿苗条婀娜，面容愈发清秀可人。
此刻正微微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显得格外恬静舒雅，乖巧本分。
老太太看着她，心头急转：不过是个妾室，抬举她也无妨。
还能拴住孙儿的心，让他更安心读书求功名。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重新绽开，带着几分了然的纵容，伸手指了指林景衡，笑骂道：
“你这猴儿！祖母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赖账不算数过？
这不是你刚中了举，喜气盈门嘛！
这几日府里必定门庭若市，前来恭喜贺喜的亲朋好友、同窗故旧，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总得等这阵子忙过去，才好张罗你的喜事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春芽，声音清晰地宣布道：
“等过了这几天，祖母就做主，让你娶了春芽作妾，可好？”
“妾”字一出，满屋的丫鬟、嬷嬷、仆妇们，看向春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羡慕。
这丫头真是走了大运！
能跟着这样年轻有为、前程似锦的大公子。
日后大公子若能再中进士，她便是正经的姨娘了。
那荣华富贵，岂不是享之不尽？
角落里，翠柳低垂着头，手指死死绞着衣角，酸涩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那个春芽？
论模样，论在府里的资历，论老太太当初的看重，哪一样不强过那个大小姐房里的丫头？
她可是老太太亲自开口指给大公子的人，那是何等的体面！
偏偏大公子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就干脆地拒了。
可转头，他却主动要了春芽做通房，如今更是要明堂正道地抬举做妾！
凭什么？就凭她会装出一副老实怯懦的样子吗？还是私下里使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狐媚手段？
翠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烧得她心口疼。
她偷偷剜了春芽一眼，那目光里像是淬了冰渣子，满是不甘和怨恨。
她倒要看看，这飞上枝头的麻雀，能得意到几时！
大公子的心落在肚底，对着老太太深深作揖：“多谢祖母厚爱！孙儿感激不尽！”
他直起身，道：“祖母，母亲，各位长辈，孙儿这就去前厅，帮着父亲和叔父招待来贺喜的宾客了。
孙儿告退。”
“快去快去！别怠慢了客人！”
老太太欢喜地挥手催促。
大公子转身往外走。
经过门口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春芽，唇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春芽接收到他的目光，心头稍安。
立刻对老太太屈膝施礼，正准备开口告退，跟随大公子而去。
“春芽，”老太太却先一步开口，“你先留下，陪我老婆子打一会儿牌解解闷。”
春芽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恭敬地应道：“是，春芽听老太太吩咐。只是……”
她面露一丝窘迫，声音也低了些，“春芽蠢笨，对这牌戏只是略知一二，玩得不太好。
而且……奴婢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可输的……”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轻轻绞着衣角。
众人一听老太太有兴致打牌，又正值大喜之日，立刻都来了精神，纷纷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老太太难得有兴致，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春芽姑娘别担心，重在参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