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宋河快步迎了上去。
“哎哟!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何氏一见着儿子,立马扔了手里的锄头,冲过来拉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圈一下就红了。
“瘦了,在学堂是不是吃不饱?”
宋老三也走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裤腿上搓了又搓,咧着嘴,笑得满脸褶子。
宋河鼻子一酸,连忙道:“没有没有,先生和同窗都对我很好,吃得饱穿得暖,娘你看,我还胖了点呢!”
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露出比以前粗壮一圈的胳膊。
何氏摸了又摸,这才破涕为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河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又看了看父母身上虽然沾着泥土但明显是新做的棉布衣裳,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爹,娘,家里这是……”
“哈哈哈!”宋老三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托我儿的福!你上次托人送回来的银子,我们合计着,不能坐吃山空。”
“就听你的,置办了四十亩上好的水田,又买了两头壮实的耕牛。”
“如今啊,咱家也算得上是村里不大不小的地主了!”
何氏在一旁补充道:“房子也重新修了,还打了口井,以后吃水再也不用去村口挑了。”
“儿啊,这都亏了你!”
地主?
宋河听着这个词,感觉有些奇妙。
他不过是画了本小人书,居然就让家里实现了阶级跨越?
他跟着爹娘走进新房。
屋里摆着全新的桌椅板凳,虽然简单,却擦得一尘不染。
何氏系上围裙,风风火火地说道:“你等着,娘去给你杀只鸡!好好给你补补!”
“娘,不用那么麻烦……”
“那哪儿行!我儿要考功名了,得吃好点!”何氏不由分说,转身就去了院里。
很快,屋里就飘出了浓郁的鸡汤香味。
一家人围坐在新桌子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宋河将自己在官学的生活捡了一些趣事说给爹娘听,听得两人时而紧张时而大笑。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
在家中盘桓了两日,宋河便主动提出要返回官学。
童生试在即,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更不想让先生觉得自己恃宠而骄。
临行前,何氏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塞满了亲手做的干粮和两套新缝的内衣。
宋老三则把他拉到一旁,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儿啊,这次去府城考试,你可能会碰上本家的人。”
宋河一愣:“本家?”
“嗯。”宋老三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就是咱们宋家宗族,家主宋缺的两个儿子,宋昕和宋衍,今年也要下场考童生。”
宋昕?宋衍?
宋河听到这两个名字,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宋缺……宋昕……宋衍……
这父子三人的名字连起来,不就是“缺心眼”吗?
这位家主大人是跟自己儿子有多大仇?
他爹宋老三可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见他发愣,以为他没听进去,又郑重地加重了语气:“你听爹说,咱们是旁支,人家是嫡脉,身份尊贵。”
“在考场要是遇上了,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能躲就躲,知道吗?咱们惹不起。”
看着父亲那张写满郑重和担忧的脸,宋河心里的那点笑意瞬间散去。
他明白,这是父亲作为一个底层小人物,在用自己一生的经验告诫他。
在宗族这种庞大的势力面前,他们这样的旁支,就如同大树下的野草,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得粉碎。
“爹,我记下了。”宋河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管他现在有了什么奇遇,他都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提心吊胆。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宋河再次踏上了返回青州府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他彻底沉下心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每天除了温习经史子集,就是写上几篇策论或时文,然后恭恭敬敬地请李渔批阅。
李渔看着宋河交上来的文章,一天比一天惊喜。
这小子的文笔愈发老练,见解也愈发深刻独到,好几处观点,连他这个老探花都觉得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好!好啊!”李渔捋着胡子,满脸都是捡到宝的喜悦,“你这小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枉老夫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
他连连夸赞宋河长进了,知道用功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惹是生非的顽童了。
宋河站在一旁,只是嘿嘿地笑。
他心里暗自吐槽:先生啊,您怕是误会了。
我不是不想惹事,实在是……
官学这块地里的韭菜,已经被我割得差不多了,薅不出多少羊毛了啊!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童生试开考之日。
大雍王朝科举,第一关便是县试,又称童生试。
通过者,方有资格称为“童生”,进而参加府试、院试。
考点就设在青州府衙旁的贡院。
这一日天还未亮,整个青州府城便已苏醒。
通往贡院的几条主干道上,车马粼粼,人头攒动,全是赶去参加考试的学子和送考的家人。
卢晚的父亲卢炳章特意派了自家的马车来接儿子。
马车在官学门口停下,卢晚掀开车帘,冲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宋河招了招手。
“宋河,快上来!”
宋河也不客气,提着自己的考篮,三两步跳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里面除了卢晚,还有李魁和赵雷,就连墨卿也在,说是要来给他们加油打气。
“宋河,卢晚,你们俩可得好好考!考中了,我让家里最好的厨子给你们摆庆功宴!”
赵雷拍着胸脯保证。
李魁则递过来两个油纸包:“我爹让我给你们带的,说是提神的醒脑丸,考场里犯困了就嚼一颗。”
宋河看着这群为自己真心着想的朋友,心中暖流涌动。
马车在鼎沸的人声中缓缓前行,终于在贡院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早已是人山人便,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穿着各色襕衫的学子。
“我们就在这儿下吧,前面过不去了。”卢晚说道。
宋河点了点头,率先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