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车厢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卢晚他们被蒋欢的气场吓得不敢说话,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进了繁华的京城,马车在一家名为“迎仙客”的豪华客栈前停下。
蒋欢率先下车,冷声道:“到了。房间已经备好,你们安心住下。”
说完,他根本不给宋河等人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对身边的锦衣卫校尉吩咐道:“看好宋顾问他们,衣食住行,不得有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们离开客栈半步。”
这哪里是安顿,分明就是软禁!
“蒋欢!”卢晚又急又气,忍不住喊了出来。
蒋欢却恍若未闻,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锦衣卫,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
锦衣卫北镇抚司。
这里是整个大雍王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高墙之内,不知关押了多少王公大臣,审讯过多少惊天大案。
蒋欢大步流星地走进自己的官署,将腰间的绣春刀“哐”地一声拍在桌上。
他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胸中的那股烦闷之气却丝毫未减。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十岁的娃娃,做顾问?
是嫌他蒋欢无能,还是觉得锦衣卫的刀不够快了?
他不是没见过少年天才,但那些人最多也就是诗词文章写得好,科举场上占些便宜。
可查案,尤其是科场舞弊这样牵连甚广的大案,靠的是缜密的逻辑、丰富的人脉、酷烈的手段,以及对人心的精准把握。
一个孩子懂什么?
难道让他去跟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玩过家家吗?
荒谬!
蒋欢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不过,烦躁归烦躁,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案子,陛下既然点了锦衣卫,还如此大张旗鼓,那就说明,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结果,更是要震慑宵小!
至于那个叫宋河的小鬼……
哼。
陛下既然把他塞了进来,那就让他待着。
好吃好喝供着,也算是全了君臣的体面。
但案子,必须由他蒋欢,由他锦衣卫来主导!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利的手段,把幕后黑手连根拔起,办成一个漂漂亮亮的铁案!
他要让陛下看看,也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顾问看看,锦衣卫办事,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来人!”蒋欢沉声喝道。
一名千户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传我命令!”蒋欢眼中寒光一闪,“召集所有在京的百户、总旗,一刻钟内,到议事厅集合!”
“另外,立刻派人去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将卢炳章一案的所有卷宗,全部提来!一片纸都不许少!”
“是!”
蒋欢端坐桌前,面前的卷宗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纸张与霉变的气味。
青州知府卢炳章,人,已经被关在刑部大牢有些时日了。
卷宗上记录的用刑清单,看得蒋欢都有些眼皮直跳。
什么夹棍、烙铁、辣椒水,能上的手段几乎都上了一遍。
可那个看似文弱的书生,骨头却硬得像块石头,除了连呼冤枉,一个字都不肯招。
本来,这事儿可大可小。
大雍王朝疆域何其广阔,每年因为各种由头被拿下的官员不知凡几。
一个偏远州府的知府,扔进大牢里,过个一年半载,是死是活,早就没人记得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的目光,落在了这件小小的案子上。
这意味着,它不再是一件小案。
蒋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几名心腹千户唤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跟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人儿,个个心黑手狠,办案经验丰富得能写成书。
几人落座,官署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蒋欢开门见山:“卢炳章的案子,都说说吧,怎么看?”
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的千户率先开口,声音粗粝:“头儿,依我看,这有甚么难的?那姓卢的就是嘴硬。”
“再加两道新刑,保管他连自己三岁偷看寡妇洗澡的事儿都给你招出来。”
“屈打成招,做成铁案,咱们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这是锦衣卫最简单、也最常用的法子。
简单,高效,结果明确。
旁边一个身形稍瘦的千户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意见:“钱千户此言差矣。卷宗我看过了,卢炳章扛了这么多轮的酷刑,供词却始终如一,这不合常理。”
“真正的罪犯,在重刑之下为了活命,编造的谎言只会越来越多,前后矛盾之处比比皆是。”
“他这样抵死不认……我倒是觉得,这里面,或许真有冤情。”
“冤情?他娘的,进了我北镇抚司,还有几个是干净的?”
刀疤脸老钱不屑地哼了一声。
几人顿时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蒋欢没有打断他们,只是静静听着。
直到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才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都静一静。”
官署内瞬间鸦雀无声。
蒋欢摇头道:“就在今天,陛下亲下口谕,命我锦衣卫彻查此案。”
“陛下的原话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卢炳章真是被冤枉的,官复原职,还他清白;如果科场舞弊属实,证据确凿,那就……流放西北,与羊为伍。”
所有人都懵了。
流放西北?官复原职?
这……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办案了!这是在替陛下做决断!
刀疤脸老钱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刚他还叫嚣着要屈打成招,这要是真把一个被冤枉的朝廷命官给弄死了,陛下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扣下来,他这颗脑袋还保得住吗?
反之,如果卢炳章真的有罪,他们却因为畏手畏脚没查出来,那更是欺君之罪!
“头儿,这……这……”
“那还有什么说的!”
蒋欢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寒光四射,“查!把所有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一根毛都别放过,全给我翻个底朝天!”
他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
只有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才会拿出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