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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却远未能抵达大梵音寺幽邃的核心。戒律堂深藏于重重殿宇之后,如同巨兽腹内一块冷硬的结石。天光被高墙上狭窄的窗棂切割成稀薄的光带,斜斜刺入,勉强照亮悬浮在光束中翻滚的细密尘埃。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冷硬石壁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线香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踏入此地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枷锁般的滞涩。

堂内空间极其轩敞,却因这无处不在的幽暗和森严而显得格外逼仄压抑。两侧乌沉沉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撑起高不可及的穹顶。柱子之间,数排蒲团之上,戒律院的长老们如同枯坐的石像,纹丝不动。他们身披深赭色袈裟,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双眼睛,或锐利如鹰隼,或浑浊如古井,毫无感情地聚焦在堂下那个唯一站立的身影上——林衍。

他身上那件粗布囚服破烂不堪,遍布污迹和鞭痕,露出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囚禁的酷烈。沉重的玄铁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腕脚踝,粗大的铁环深陷皮肉,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大堂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这声音,比任何咆哮都更能彰显戒律堂的冷酷权威。

林衍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山岩。他微微仰着头,目光穿透幽暗,越过那些石像般的长老,直直投向戒律堂深处那最高、最威严的所在——戒律院首座,玄苦大师的莲座法台。

法台高出地面三尺,由整块青玉雕琢而成,莹润中透着寒气。玄苦大师端坐其上,身形枯瘦,裹在一袭色泽更加深沉、几乎接近墨黑的袈裟之中。那袈裟边缘,以极细的金线绣满了繁复的梵文戒律,在微弱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道冰冷的光泽,如同缠绕的荆棘。他面容清癯,颧骨高耸,眉骨下的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点寒星,又像古墓深处不灭的长明灯焰,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间的温度,唯有千锤百炼的戒律精钢般的坚硬与冰冷。他枯槁的左手垂在身侧,指节嶙峋如鹰爪,右手则稳稳地按在法台旁一个精钢锻造的金刚杵上——杵身粗逾儿臂,杵首狰狞,象征着戒律院生杀予夺的无上威严,随时准备降下雷霆之怒。

“林衍!”

玄苦的声音终于响起,并不洪亮,却像冰锥凿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冷硬,瞬间刺穿了堂中压抑的沉寂。那声音在空旷的石壁间碰撞、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重量砸下。

“汝之罪行,罄竹难书!昨夜大雄宝殿之前,众目睽睽之下,你以妖言邪说蛊惑慧明,扰其禅心,坏其闭口数十载之清修苦功!此等行径,非是寻常妄语,乃是亵渎我佛门根本圣律,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他按在金刚杵上的枯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那冰冷的金属似乎也嗡鸣起来,呼应着他话语中凛冽的杀机:“闭口禅者,乃我大梵音寺镇寺圣法,通往无上菩提之光明坦途!持此圣律,心口如一,断绝尘嚣妄念,以无言之身,纳天地至理。功行圆满之日,自有佛光显圣,照彻灵台,证得无上正觉!此乃历代祖师亲证之铁律,佛门万世不易之圭臬!”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牢牢钉在林衍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雷霆震怒:“你!区区一介来历不明、满身戾气的江湖浪子,竟敢以邪魔歪理,污我圣法,乱我僧心!此等滔天罪孽,万死难赎!今日戒律堂前,若不将你妖邪根性彻底拔除,以正视听,如何对得起我佛慈悲,如何护持我大梵音寺千年清誉?!”

声浪在石柱间滚滚回荡,如同无形的巨石,一层层压向堂下那个渺小而倔强的身影。两侧的长老们依旧沉默,但那一道道投向林衍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愤怒与审判的意味。这戒律堂,便是大梵音寺意志的化身,冰冷、坚硬、不容置疑。玄苦的话语,便是最终的定谳。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铁块。玄苦那番裹挟着金刚怒目之威的斥责,余音尚在冰冷的石壁间嗡嗡震颤。堂上所有目光,都死死锁定在堂下那个身披重镣、摇摇欲坠却又挺立如松的身影上。等待着他在首座的无上威严下崩溃、认罪、伏诛。

然而,林衍动了。

他没有跪倒,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镣铐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锐响,如同金铁交鸣,瞬间撕裂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那张布满污痕和瘀伤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那不是火焰的狂躁,而是深潭映月般的清澈与坚定,穿透堂内的幽暗,直直迎向法台上那双冰冷如寒星的眸子。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嘲讽。

“哦?”一个单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所有人心底的涟漪。

林衍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亢,不激昂,甚至带着一丝因伤痛和疲惫而生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每一个僧人耳中炸开:

“敢问玄苦首座,”他目光灼灼,锁住莲台上的身影,“佛在《金刚经》中明言:‘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又云:‘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此等圣言,首座想必烂熟于心?”

他微微一顿,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锐利:

“那么,佛说‘不可说’,究竟是教人闭口装哑,做个泥塑木雕的假人?还是教人明心见性,彻悟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之真谛,不执着于言语文字之虚妄皮相?首座,请您教我!”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玄苦的心口,也砸在在场所有长老的心坎上。佛经原文,字字千钧!这哪里是认罪?分明是引经据典,以佛矛攻佛盾!原本肃穆如古井的戒律堂,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两侧蒲团上,几位戒律长老枯槁的面皮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他们低垂的眼帘猛地掀起,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惊疑与震动。佛说“无法可说”,确是真言!若执着于“闭口”之形式,岂非恰恰落入了“有所说”、“有所住”的窠臼?这…这悖论从何解起?林衍这第一问,竟已如一把锋利的薄刃,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闭口禅”那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根基!

玄苦按在金刚杵上的枯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枯槁的皮肤下暴凸出来。他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寒星般的目光骤然收缩,锐利得几乎要刺穿林衍的身体。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被公然质疑权威的暴怒,如同实质般从他枯瘦的身躯中弥漫开来,整个戒律堂的气温仿佛瞬间又下降了几度。

“放肆!”玄苦的声音如同两块冻铁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黄口小儿,也敢妄解佛经圣意?‘不可说’乃无上妙境,非凡夫俗子所能揣度!闭口持戒,正是摒除外缘、澄心净虑,以求契入此境的必经法门!你以凡俗妄心揣度圣境,已是罪上加罪!”

他的斥责如同冰雹砸落,试图以绝对的权威压垮对方的逻辑。

然而,林衍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他无视那扑面而来的森寒威压,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反而加深了。他并未直接反驳玄苦的强辩,而是话锋陡然一转,矛头直指一个更具体、更血淋淋的靶心——那个几乎已被寺中刻意遗忘的名字。

“必经法门?”林衍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穿透力,回荡在死寂的戒律堂,“好一个‘必经法门’!那敢问首座,慧明法师呢?!”

“慧明”二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堂上激起一片难以抑制的低低抽气声!几位长老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前倾,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一丝深藏的痛楚。这个名字,是大梵音寺一个不愿触碰的禁忌,一个刻在戒律荣光背后的巨大伤疤。

林衍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剑,继续向前挺进,毫不留情地撕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慧明法师,持贵寺‘闭口禅’圣律,数十载如一日,口不言,心不动,被尔等奉为戒律楷模,清修典范!结果如何?”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面色骤变的长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他闭口数十载,心中魔念非但未能消弭,反而如地底幽泉,在无声的禁锢中暗自滋生、汹涌、最终彻底失控爆发!若非昨夜……”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若非他最后关头以残存灵明强行自戕,以身殉道,恐怕此刻这戒律堂前,早已血流成河,贵寺引以为傲的‘佛光显圣’,怕是要被同门相残的血光映照得面目全非了吧?!”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戒律堂炸响!林衍的话语,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在场每一个僧人心中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伤疤之上。慧明禅师最后的惨状——那扭曲的面容、眼中无法言喻的痛苦与疯狂、以及那决绝而惨烈的自戕……这些被刻意封锁、刻意遗忘的画面,被林衍血淋淋地撕开,赤裸裸地抛在了戒律堂冰冷的地面上!

“你……你住口!”玄苦身旁一位面皮焦黄的长老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蒲团上挺直了身体,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林衍,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尖利变形,“慧明师兄……那是……那是魔障深重,定力不足,与圣法何干?!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亵渎先贤!”

“魔障深重?定力不足?”林衍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好一个轻飘飘的借口!持戒数十载,一朝入魔,便是自身定力不足?那贵寺这‘闭口禅’的‘圆满佛光’,究竟是普度众生的无上法门,还是将人逼入绝境、催生心魔的邪道枷锁?慧明法师枯坐数十载,口不能言,心魔却日盛一日,无人疏导,无处宣泄,最终被逼至疯狂自毁!这,难道不是你们这所谓‘圣律’结出的恶果?这累累血债,难道不该问问你们这闭口不言的‘圣法’?!”

他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字字诛心,句句见血。每一个反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闭口禅”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神圣光环之上,砸得它摇摇欲坠,裂痕密布!那焦黄长老被他连珠炮般的诘问逼得面如死灰,嘴唇剧烈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能颓然跌坐回蒲团,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玄苦端坐莲台,枯槁的身躯如同铁铸,但那双深陷眼窝中的寒星,却剧烈地闪烁起来,显示着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慧明之事,是他心头一根最深的毒刺,是戒律院极力掩盖的耻辱。如今被林衍当众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并直接归咎于“闭口禅”本身,这已经不是在辩论,而是在掘他戒律院、掘他玄苦道基的根!

一股难以遏制的、混杂着暴怒与某种更深沉惊惧的戾气,如同毒火般从玄苦枯瘦的胸膛中猛地窜起!

“孽障!”玄苦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炸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彻底撕破了之前强装的冰冷威严。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前倾,宽大的墨黑袈裟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狂暴而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压向堂下的林衍!那气息充满了毁灭的意志,仿佛要将这胆大包天的质疑者连同他的“邪说”一同碾成齑粉!

“慧明定力不坚,堕入魔道,乃是其自身因果业力,与圣法何干?!你竟敢颠倒黑白,污蔑圣律,罪该万死!”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五指成爪,虚虚对准林衍,指尖仿佛有幽暗的气流在扭曲盘旋,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瞬间锁定了林衍全身的关节!戒律堂的空气瞬间凝滞,连光线都似乎被那无形的力量扭曲了!这是戒律院首座的雷霆之怒,是足以断筋碎骨的惩戒之力!

两侧的长老们脸色剧变,有几人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劝阻,却被那狂暴的气势死死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完了!首座动了真怒,要亲自出手惩戒了!这林衍,怕是要被当场废掉!

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要将林衍的每一根骨头碾碎。玄铁镣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勒进皮肉,鲜血顺着他的手腕脚踝蜿蜒流下,在冰冷的地面洇开刺目的暗红。剧痛如同钢针攒刺神经,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囚衣,紧贴在遍布伤痕的背脊上。他身体微微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彻底压垮、碾碎。

然而,就在玄苦那枯爪般的手掌即将隔空按下,发出致命一击的刹那——

林衍猛地抬起了头!

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乱发下,那双眼睛非但没有被痛苦和威压击溃,反而爆射出一种近乎燃烧的、纯粹到极致的光芒!那光芒穿透肉体的痛苦,穿透死亡的恐惧,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锐利,直刺玄苦那双因暴怒而幽光闪烁的眸子!

“污蔑?!”林衍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鹤唳九天,竟硬生生在玄苦那狂暴的气势中撕开了一道裂口!那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蕴含着一种百折不挠的意志和灼热的信念:

“那好!我再问首座!《金刚经》乃佛门根本大典,其核心要义何在?”他根本不给玄苦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问题如同连珠弩箭,带着佛经本身的浩瀚伟力,破空而出: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此乃佛陀亲口宣说的无上妙法,破一切执着之利剑!敢问首座——”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镣铐哗啦作响,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全部的生命力,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戒律堂:

“执着于‘闭口’之形式,执着于‘佛光显圣’之虚相,执着于戒律森严之名相,这本身,是不是一种最深的‘住’?!是不是一种最大的‘相’?!是不是一种对‘应无所住’根本圣意的彻底背离?!”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脚镣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火星,身体因剧痛而摇晃,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气势,逼视着莲台上那枯瘦的身影:

“若按首座所言,执着于闭口不语方为圣法,那佛陀开示八万四千法门,讲经说法四十九载,岂不是在行邪魔外道之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句佛门根本真言,在你大梵音寺戒律院眼中,莫非也成了蛊惑人心、引人入魔的邪说不成?!!”

“轰——!!!”

林衍最后的质问,如同九天之上汇聚了万钧之力的终极雷霆,不再是击打在戒律堂冰冷的石壁上,而是狠狠劈进了每一个在场僧人的神魂深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八字真言,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佛陀的无上威能,在林衍那饱含血泪与不屈的呐喊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佛陀讲经说法四十九载,是邪魔外道?《金刚经》的根本核心“应无所住”,是引人入魔的邪说?这已经不是辩论,这是以佛陀亲口宣说的无上法理,对整个“闭口禅”根基、乃至玄苦所代表的戒律权威,发起的终极审判!

“噗!”

玄苦身旁那位焦黄长老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几乎从蒲团上栽倒下去,脸色瞬间灰败如金纸。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蒲草,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混乱与惊骇,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应无所住…邪说?不…不可能…佛祖啊…”

其他长老更是如遭雷击,个个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颤抖。有人死死闭上双眼,仿佛不敢面对这颠覆性的诘问;有人双手合十,指尖却抖得无法并拢,嘴唇快速翕动,却念不出一句完整的经文;更有人眼神涣散,失魂落魄地盯着冰冷的地面,仿佛毕生的信念都在这一声质问下出现了巨大的、无法弥合的裂痕。整个戒律堂长老席,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混乱与信仰崩塌的边缘!

而法台之上——

玄苦枯爪般虚按的手掌,在离林衍头顶不足三尺的空中,骤然僵住!那凝聚的、足以摧金断玉的阴冷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无形!

他那张枯槁清癯的脸,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比身上的墨黑袈裟还要暗沉。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曾经寒光四射、威严无匹的眸子,此刻剧烈地收缩、放大,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极致的暴怒被硬生生冻结的狰狞,是对自身信念根基被撼动产生的巨大惊惧,是面对无上佛理诘问时无法自圆其说的深重惶恐!几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脸上疯狂交织、撕扯,让那张枯瘦的面容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

“你……你……”玄苦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枯槁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林衍,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他想厉声呵斥,想调动毕生修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孽障当场格杀,想用戒律院的无上权威压下这动摇根基的言论……然而,林衍最后那直指《金刚经》核心的终极诘问,如同无形的金刚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禁锢了他所有的力量!

佛陀讲经是邪道?“应无所住”是邪说?这帽子太大,太沉!沉到足以将他玄苦、将整个戒律院、甚至将大梵音寺的根基彻底压垮!他若强行辩驳,便是公然悖逆佛经!他若承认……那“闭口禅”的神圣性,他毕生守护的戒律权威,又置于何地?!

这进退维谷的绝境,这信仰与现实的剧烈冲突,如同两座无形的巨山,轰然撞击在玄苦的心神之上!

“咔哒……哒哒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死一般寂静的戒律堂中突兀响起。

玄苦枯瘦的右手手腕上,那串由一百零八颗乌沉沉的百年铁檀木佛珠串成的念珠,其中一颗承受不住主人心神剧烈震荡下无意识爆发的力量,骤然崩裂!

坚逾精钢的铁檀木珠,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一小撮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洒在冰冷的青玉法台之上。紧接着,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串念珠的丝线骤然失去了维系的力量,紧绷的珠串瞬间松弛、散落!

“哗啦——!”

一百零七颗乌沉沉的铁檀木佛珠,如同骤然失去牵引的黑色冰雹,带着沉闷的撞击声,争先恐后地从玄苦枯槁的手腕上坠落、崩散!它们砸在坚硬的青玉法台表面,发出密集而空洞的噼啪声,滚落向四面八方,在冰冷的地面上弹跳、滚动,留下一道道凌乱而绝望的轨迹。

那象征着戒律精严、定力如山的百年佛珠,竟在主人心神失守的瞬间,彻底崩解!

这声音,比千言万语的驳斥更加震撼!比任何力量的交锋更加致命!

整个戒律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凝固。

所有长老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玄苦空空如也的手腕上,钉在那散落一地的黑色佛珠粉末和滚动的珠子上。他们脸上的惊骇、混乱、茫然……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信仰崩塌的恐惧所取代。首座的佛珠……崩了?戒律院定海神针般的首座,竟然在这狂徒的诘问之下,心神失守至此?!

玄苦僵坐在莲台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石像。他枯槁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保持着那个虚按的姿势,一动不动。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残留的几丝断裂的串线,以及法台上那摊刺目的黑色粉末。他那张扭曲的脸上,暴怒、惊惧、惶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的虚弱,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杂在一起,最终凝固成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嘴唇依旧在哆嗦,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如此无可辩驳!不是败在武功,而是败在自己毕生信奉、守护的佛理之下!败在这个身披重镣、满身伤痕的年轻人,那洞穿虚妄、直指本心的诘问之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明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戒律堂高墙上最顶端那扇狭小的、蒙尘的窗棂。如同金色的利剑,斜斜刺破堂内浓厚的幽暗与凝固的压抑,不偏不倚,正正地照射在大堂深处,那尊巍峨肃穆的金身如来佛像的脸庞之上。

柔和而纯净的金辉,瞬间点亮了佛像低垂的眼睑,挺直的鼻梁,庄严的法相。那悲悯的目光,在晨光的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深邃,穿越了千年时光,穿越了森严的戒律壁垒,静静地凝视着堂下众生相。

那凝固的、象征着无上慈悲的嘴角,在金色的光晕里,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丝。不再仅仅是普度众生的庄严,更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洞悉一切的悲悯与无奈,仿佛在无声地叹息着这堂下上演的,执着与觉悟、禁锢与自由的永恒悖论。

金光如洗,尘埃在光柱中狂舞,如同无数迷惘的魂灵。那尊高踞于幽暗深处的金身如来,悲悯的目光穿透凝固的时间,落在戒律堂的纷争之上。玄苦枯坐莲台,散落的铁檀珠在青玉法台表面映出点点冷光,如同他此刻崩裂的道心。他枯槁的颈项微微垂下,深陷的眼窝中,最后一丝寒星般的锐利彻底熄灭,只剩下茫然无措的空洞,倒映着满地滚动的黑色佛珠,和堂下那个身披重镣、在晨光中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的身影。

林衍站在那里,玄铁镣铐深陷皮肉,鲜血在脚边凝成暗色的小洼。他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遍布的伤痕,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风暴过后洗练的星辰,清晰地映照着佛像嘴角那抹悲悯的弧度。他赢了这场字字染血的舌战,用佛陀亲授的智慧之剑,劈开了“闭口禅”看似坚不可摧的森严壁垒。但这胜利的滋味,却混杂着慧明禅师自戕的血腥气息和玄苦佛珠崩碎的脆响,沉重异常。

堂上的长老们,如同被冰封的石俑。最初的震骇退潮后,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与无声的撕裂。有人死死盯着地上散落的佛珠,眼神涣散;有人紧闭双眼,嘴唇无声翕动,捻动空无一物的指尖,仿佛那串象征定力的铁檀珠仍在;更有人目光复杂地在首座灰败的面容与堂下那桀骜不屈的身影间游移,枯寂多年的心湖,被这石破天惊的诘问投入巨石,激起从未有过的狂澜——那关于“不可说”的真谛,关于“应无所住”的箴言,关于形式与心性的永恒悖论,如同无解的梵咒,在死寂的戒律堂中无声回荡,拷问着每一颗被戒律层层包裹的灵魂。

高窗外,晨光正盛。那束金辉执着地笼罩着佛像悲悯的脸庞,仿佛某种无声的昭示。玄苦枯槁的手指,在宽大袈裟的掩盖下,无人察觉地微微发颤。那串陪伴他百年、象征无上定力的铁檀佛珠,终究化作了脚下一摊冰冷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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