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晨光像碎金般洒在院角的星蓝花上,冰晶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林骁踩着薄雪往星港走,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要去看看那艘刚拖回来的“锈铁号”。
昨儿苏约在通讯里说,星港打捞队从暗礁带拖回了艘老星舰,残骸上缠着星蓝花的枯藤,像极了当年他们弃置在黑渊的“启明号”。
“慢点走。”苏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些微的电流声,“雪化路滑,别又摔着。上次在能量舱门口崴的脚还没好利索呢。”
林骁笑了笑,调整了下耳麦:“知道了,老太太。你在家把热汤炖上,我争取中午带块奖牌回来。”
星港的风比院里冷,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林骁裹紧了旧棉袄,那是苏约用星舰帆布改的,里子缝着块褪色的星蓝花布——当年在黑渊战役,这块布替他挡过一片灼热的弹片。
“林叔!”打捞队的小伙子远远就朝他挥手,“您要找的老舰在三号泊位,那锈得哟,差点认不出是艘星舰,就舰桥还勉强能看出轮廓。”
林骁走近了才看清,那艘“锈铁号”确实破旧得厉害。舰身裹着厚厚的冰壳,舱门扭曲成麻花状,舷窗大多碎裂,只有驾驶舱的一块玻璃还完好,像只蒙尘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
他踩着结冰的舷梯往上爬,每一步都听得见金属呻吟般的“咯吱”声。爬到舰桥门口时,一片松动的冰壳突然坠落,林骁伸手一捞,却抓了满手星蓝花的枯藤——这些藤蔓不知在暗礁带长了多少年,根系早已嵌进舰体的裂缝,像血管一样缠满了整个驾驶舱。
“还真有星蓝花。”林骁喃喃道。他记得“启明号”的驾驶舱里,苏约也种过一盆,后来在撤离时忘了带走,没想到在这陌生的旧舰上,竟见到了相似的缠绕。
推开变形的舱门,一股混合着铁锈、海水和泥土的气息涌出来。驾驶台前的椅子还保持着倾倒的姿势,旁边散落着几枚锈蚀的能量币,其中一枚上刻着的星舰徽章,和“启明号”的标志有七分像。
林骁的目光落在操作台的暗格里。他记得自己的老习惯,总爱在那里面藏些小东西——有时是苏约烤的能量棒,有时是记录航线的芯片。
指尖抠开变形的暗格,里面果然有个金属小盒。盒子冻得结结实实,林骁哈了口气,用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冰霜。
盒子打开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里面没有芯片,只有半朵压干的星蓝花,花瓣早已变成深褐色,却依旧保持着绽放的形状。花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苏约的字迹:
“星舰日志第372条:今天林骁又把能量线路接反了,笨死了。不过他修舰桥的时候,偷偷给我的星蓝花换了新土,哼,算他有点良心。”
林骁的指尖拂过纸条,上面的字迹被水浸过,有些模糊,却还是能看出那故作嫌弃的语气。他忽然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其实没接反线路,只是想故意逗她,看她叉着腰骂人的样子。后来趁她去拿工具,赶紧给花换了从月球带回来的营养土,怕她发现了又说他“不务正业”。
“林叔,您找到啥宝贝了?”小伙子在下面喊。
“没什么。”林骁把盒子揣进怀里,胸口的温度能慢慢焐热那半朵干花,“就是块旧舰牌,上面的漆掉光了。”
他没说,那块舰牌的背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启明”。
往回走时,雪又开始下了。林骁把棉袄拉链拉到顶,护住怀里的盒子。通讯器里传来苏约的声音,带着笑意:“汤炖好了,是你爱喝的星蓝花根汤,加了点陨石粉,暖身子。”
“马上到。”林骁加快了脚步,靴底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像在应和着心里的节奏。
他看着远处院里的炊烟,想起苏约肯定又站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等,手里攥着那条褪色的围巾——那是他们刚认识时,她用自己的披风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昂贵的织物都暖和。
旧舰的回声还在耳边萦绕,像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故事。林骁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盒子,觉得这趟没白来。有些东西,哪怕锈成了铁疙瘩,只要心里的光没灭,就永远是珍贵的念想。
雪片落在他的发间,很快化成水珠,像极了当年苏约在“启明号”驾驶舱里,笑着骂他“笨蛋”时,眼里闪落的光。林骁笑了笑,往家的方向走去,脚印在雪地上延伸,一串一串,通向那个飘着汤香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