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管彤彤就翻出了压箱底的新衣裳——一件水红色的确良衬衫,领口还绣着几朵小梅花。她对着水缸左照右照,又把两条大辫子重新编了一遍。
够俊了!曹云飞倚在门框上啃着饼子,再打扮就把屯里姑娘都比下去了。
管彤彤红着脸白他一眼,从炕柜里取出个红布包:这个给我爹带上。
曹云飞打开一看,是双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得像机器扎的:你做的?
管彤彤低头摆弄衣角,熬了好几宿呢...
曹云飞心头一热,刚要说话,院外传来李凤英的吆喝:小两口磨蹭啥呢?再不出门晌午饭都赶不上了!
马车上,李凤英把回门礼码得整整齐齐:七彩锦鸡摆在最上头,旁边是硝好的白尾狍皮,底下还有两坛老烧酒和一篮子红皮鸡蛋。曹有才特意换了身四个兜的干部服,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曹云飞小声问,管叔不会为难我吧?
曹有才抽了口烟:怕啥?你猎的这七彩鸡,搁老辈人眼里可是祥瑞!
管彤彤家院门口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乡亲。管大山穿着件崭新的蓝布褂子,背着手在门口踱步,见马车来了,立刻咳嗽一声挺直腰板。
亲家!曹有才老远就拱手,给您道喜来了!
管大山绷着脸点点头,眼睛却一个劲儿往马车后头瞟。等曹云飞把七彩锦鸡捧出来,老头子的眼皮明显跳了跳。
人群里爆发出惊叹,这可是稀罕物!
管大山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转身往院里走:进屋说话。
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管彤彤她娘——个瘦小的老太太,正忙着往桌上端菜。见女儿进来,老太太眼圈立刻红了,拉着管彤彤的手上下打量:瘦了...
管彤彤羞得直跺脚,才三天哪能就瘦了!
酒过三巡,管大山突然放下酒碗:姑爷,听说你打猎是把好手?
曹云飞赶紧站起来:跟叔比差远了。
那咱爷俩过过招?管大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猎人三道关,敢不敢接?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管彤彤急得直拽父亲袖子:
丫头别插嘴!管大山一摆手,这是规矩!
第一关是辨兽踪。管大山领着众人来到后院,指着泥地上几个模糊的印记:说说,啥玩意儿留下的?
曹云飞蹲下身,手指轻轻描摹印记轮廓:前掌圆,后掌长,趾间有蹼——水獭,不超过俩时辰。
管大山眉毛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第二关,制毒箭。
布包里是几根箭杆和几种草药。曹云飞捻起片乌头叶子闻了闻,又掰开块树皮看了看,突然笑了:叔,您这考验太简单了。
只见他熟练地将乌头根捣碎,混入少量松脂,用匕首在箭头上划出细槽,将毒液嵌入。最后用火烤干,一支见血封喉的毒箭就做好了。
管大山接过箭仔细检查,鼻子里了一声:凑合。
最后一关是剥整皮。院角拴着只活兔子,管大山递过把猎刀:一张皮,不许破。
曹云飞拎起兔子,手法娴熟地在后腿开了个小口,然后像脱袜子似的往下一褪——整张兔皮完好无损地剥了下来,兔子甚至还在蹬腿!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管大山终于绷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曹云飞肩上:好小子!比你爹强!
回席后,管大山明显热情多了,拉着曹云飞连干三碗。酒酣耳热之际,曹云飞突然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叔,给您看个新鲜的。
皮囊里是几根鹿筋和工具。曹云飞手法娴熟地将鹿筋撕成细丝,用特制的木架固定,边搓边抹鱼鳔胶。不多时,一根韧性十足的弓弦就成型了。
这是...管大山眼睛瞪得溜圆。
我自个儿琢磨的,曹云飞把弓弦递过去,比牛筋的力道大,还耐潮。
管大山试了试弹性,突然哈哈大笑:好!好!这门亲事我认定了!
管彤彤在一旁羞红了脸,被她娘拉着手说悄悄话。老太太不时瞥向曹云飞,眼里满是赞许。
散席时,管大山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他搂着曹云飞的肩膀,喷着酒气说:当年...当年你爹掉冰窟窿里,是我...是我用裤腰带...
管彤彤急得直跺脚,您又说这个!
让他说!曹有才也喝高了,红着脸嚷嚷,那会儿...那会儿我捞上来时裤子都掉了...
满屋哄笑中,管彤彤羞得躲进了里屋。曹云飞跟进去,发现小丫头正对着镜子拆辫子,眼睛红红的。
咋还哭了?曹云飞从背后抱住她。
高兴的...管彤彤转身把脸埋在他胸前,爹从没这么夸过人...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出去一看,只见管大山正拉着曹有才在院子里比划,非要再现当年的冰窟窿救人。两个老头一个拽裤腰带,一个提裤子,逗得满院人前仰后合。
夕阳西下时,曹家人才告辞离去。管大山硬塞给曹云飞一张熊皮:拿着!给我外孙子做襁褓!
回程马车上,管彤彤靠在曹云飞肩头睡着了。李凤英小声问:儿啊,你老丈人那三道关,真不难?
曹云飞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管彤彤偷偷塞给他的答案纸条,上面画着各种兽踪图和制药步骤。
这傻丫头...曹云飞把纸条小心收好,回头得好好她...
暮色中,马车吱呀吱呀地走在乡间小路上。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引得黑云仰头回应。这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让曹云飞觉得格外踏实。他低头看看熟睡的妻子,又摸摸怀里的纸条,突然觉得重生以来所有的苦难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