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曹云飞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了。他给黑云换了药，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这才披上羊皮袄出门。
管彤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么早？
去趟老林子，曹云飞亲了亲她额头，晌午前就回来。
晨雾中的红松林静悄悄的，只有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曹云飞循着记忆来到昨天发现熊血迹的地方，蹲下身仔细观察。
雪地上除了偷猎者的脚印，还有串小很多的爪印——是那头小熊崽的！看样子不超过三个月大，正跌跌撞撞地往北去了。
可怜见的...曹云飞顺着爪印追踪，心里盘算着这么小的熊崽没有母亲很难活过冬天。
追踪了约莫二里地，黑云突然竖起耳朵。曹云飞立刻停下脚步，只见前方灌木丛微微晃动，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是那头小熊！
小家伙瘦得皮包骨，看见人也不跑，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曹云飞慢慢蹲下，从怀里掏出块蜂蜜饼放在地上。
过来，小家伙...
小熊抽动着鼻子，慢慢挪过来叼起饼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曹云飞趁机检查了下，是只公崽，后腿有道浅浅的划痕，估计是逃跑时被树枝刮的。
跟我走吧，他解下腰带做了个简易绳套，带你找吃的去。
小熊似乎听懂了，乖乖让套上绳子。曹云飞刚要走，黑云突然压低身子发出警告的低吼——有人来了！
他赶紧抱起小熊躲到树后。不一会儿，三个男人扛着枪走进视野，正是昨天那帮偷猎者！
大哥，这熊崽子肯定跑不远，瘦子踢了踢雪地上的脚印，逮着能卖个好价钱。
废话，刀疤脸吐了口痰，马戏团出五百一只呢！
曹云飞屏住呼吸，手已经摸上了猎刀。这时黑云不知怎么挣脱了控制，地窜了出去！
有狗！第三个戴棉帽的惊呼，是不是猎人？
刀疤脸眯起眼睛：不像，猎狗该叫唤了...说着举起枪，正好弄死炖肉！
千钧一发之际，曹云飞吹了声口哨。黑云立刻改变方向，引着三人往西边跑去。他趁机抱着小熊往反方向撤退，却不料踩断根枯枝。
那边！刀疤脸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着曹云飞耳边飞过，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他顾不得许多，抱着小熊拔腿就跑。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响起！只见头体型硕大的公熊从林子里冲出来，直扑那三个偷猎者！
妈呀！瘦子吓得屁滚尿流，枪都扔了。
刀疤脸还算镇定，连开三枪却只擦破点熊皮。公熊被彻底激怒，一个巴掌拍过去，把他扇出两米多远！
曹云飞趁机躲到块巨石后，心跳如雷。这头公熊他认识——是去年打过照面的独耳熊，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
公熊收拾完偷猎者，抽动着鼻子转向曹云飞藏身的方向。出人意料的是，它只是低吼了几声，就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奇了...曹云飞长舒一口气，低头看怀里的小熊，发现它正使劲往自己怀里钻，显然是吓坏了。
回到家时，李凤英正在院里喂鸡。看见儿子抱着个毛团子回来，老太太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
你...你抱的啥？
熊崽，曹云飞苦笑着解释，它娘让偷猎的打死了。
管彤彤闻声出来，吓得直往后缩。倒是青山秀水两个小家伙看见毛茸茸的，兴奋得直拍手。
养不活的，李凤英直摇头，这玩意儿长大了还得了？
先养着，曹云飞找了个旧木箱铺上干草，等开春放归山林。
小熊出奇地乖，喝了碗米汤就蜷在箱子里睡了。黑云警惕地围着箱子转圈，时不时嗅两下，倒也没表现出敌意。
晌午时分，靳从起风风火火地闯进院：曹哥！出事...哎呦我去！他一眼看见箱子里的小熊，差点蹦到炕上去。
别怕，不咬人，曹云飞给他倒了碗水，你刚说咋了？
靳从起灌了口水，压低声音：那帮偷猎的让熊挠了，正在县医院嚎呢！赵铁军让我来问问，是不是你...
曹云飞把经过说了，靳从起乐得直拍大腿：该！让他们缺德！说着从兜里掏出张纸，赵哥让给你的。
是张林业局的临时聘书，聘曹云飞当特约稽查员，专门协助打击偷猎。落款还盖着红彤彤的大印。
赵哥说了，这事儿完了给你转正，靳从起挤眉弄眼，吃公家饭！
曹云飞把聘书折好塞进怀里：先解决这帮祸害。
两人正说着，院门又被推开。是管大山，老头儿背着杆老猎枪，脸色阴沉得像锅底。
听说你捡了个熊崽？
曹云飞点点头，把来龙去脉说了。管大山蹲下身检查了下小熊，突然说：这是老独耳的种。
您认识那头公熊？
打过交道，老猎户眯起眼睛，三年前我放它一马，因为它没祸害过庄稼。
管大山提议设个局——用小熊当诱饵，引偷猎者上钩。曹云飞却不同意：太危险，万一伤着孩子...
你听我说完，管大山掏出张地图，他们肯定要来屯子里找药治伤，我在公社诊所安插了眼线。
果然，傍晚时分管树海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刀疤脸去诊所买消炎药了，还打听谁家养熊崽！
上钩了，管大山冷笑，今晚他们准来。
曹云飞立刻去找赵铁军商量对策。回来时天已黑透，发现管彤彤正抱着秀水在院里转悠。
咋不睡？他接过孩子轻声问。
管彤彤眼圈红红的：怕...怕那些人...
没事，曹云飞亲了亲她额头，今晚我跟爹守夜，你去王婶家住一宿。
夜深人静时，曹家院里静得出奇。小熊被挪到了仓房，黑云和五只小狗埋伏在四周。曹云飞和管大山躲在柴垛后，赵铁军带着两个稽查员藏在院外玉米秸里。
月上中天时，院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三个人影翻墙而入，正是刀疤脸一伙！
动作快点，刀疤脸压低声音，找到崽子立刻走！
瘦子和棉帽男摸向仓房，刚推开门就听见声怒吼——黑云带着五只狗扑了上去！
操！有埋伏！刀疤脸转身要跑，却被管大山一枪托撂倒。
赵铁军带人冲进来，三下五除二把偷猎者捆成了粽子。打开手电一看，好家伙——刀疤脸腰间别着三颗熊牙，棉帽男兜里揣着个还带着血的熊胆！
人赃俱获！赵铁军兴奋地说，这下够判他们十年八年了！
第二天，公社开了公审大会。三个偷猎者垂头丧气地站在台上，底下群众义愤填膺，烂菜叶臭鸡蛋扔了一台子。
最解气的是，林业局当场奖励曹云飞三百块钱，还给管大山发了面护林模范的锦旗。
回家的路上，靳从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曹哥，赵铁军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当正式稽查员？月工资五十八块五呢！
曹云飞没急着回答。他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突然问：你记得咱们小时候，老林子比现在密多了不？
靳从起一愣：是啊，那会儿狍子满山跑，现在...
我想守着这片山，曹云飞轻声说，让青山秀水他们长大时，还能看见活蹦乱跳的野物。
小熊在曹家养了半个月，长得油光水滑。开春那天，曹云飞带着它进了趟山。令人惊讶的是，那头独耳公熊早等在老地方，看见小熊就低吼了一声。
去吧，曹云飞解开绳套，跟你爹好好过。
小熊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公熊，最后消失在密林深处。黑云似乎有些不舍，轻轻了一声。
傻狗，曹云飞揉了揉它的脑袋，有空来看它们。
转眼到了端午节。曹家院里支起了大锅，煮着香喷喷的粽子。管彤彤抱着秀水教她认彩绳，青山坐在摇篮里啃自己的脚丫子。
靳从起带着小芳来了，这货现在升了车间主任，走路都带风。赵铁军也提着两瓶好酒上门，说是感谢曹云飞协助破案。
真不当稽查员？酒过三巡，赵铁军又问，局长可看重你了。
曹云飞笑着摇头：我还是习惯当个自由猎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本子，不过这个可以兼职。
是本特约护林员的证件，盖着林业局的大红章。赵铁军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小子放不下这片山！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散去。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儿女均匀的呼吸声。管彤彤靠在他肩头，轻声说：云飞，我又有喜了...
真的？曹云飞一骨碌爬起来，啥时候的事？
今儿个去卫生所查的，小丫头红着脸，俩月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曹云飞轻轻抚摸着妻子尚且平坦的小腹，突然想起那只放归的小熊。这会儿它应该跟着公熊学会捕食了吧？还有那只火狐狸，是不是也当了妈妈？
黑云趴在门外，五只小狗已经能看家护院了。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又很快归于寂静。这绵延的群山，这广袤的森林，将永远守护着生活在这里的生灵。
曹云飞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在心里默念：娃啊，爹一定让你们永远看得见活蹦乱跳的野物，呼吸得到带着松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