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帝壹粗重的喘息声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声响，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瞳孔深处还残留着银色光芒消退后的震颤与惊骇。
“吞噬…协议？”洛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紧紧盯着帝壹，“说清楚！你看到了什么？”
帝壹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和体内躁动的逆熵能量，将意识碎片中那些最清晰、最骇人的信息片段组织成语言，嘶哑地开口：
“弑神…是个骗局。所谓的协议，根本目的不是摧毁忒弥斯…”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冰冷的绝望和愤怒，“而是迫使我的意识，我的‘逆熵因子’，与忒弥斯的AI核心进行强制融合！消除我这个最大的变量，或者…催化出一个他们期望中的、受控的‘至高存在’！”
他猛地抓住洛璃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我是什么？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药引？还是燃料？”
洛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惊惶的情绪。这个真相显然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和认知边界。她一直以为基金会内部只是对帝壹的处理方式存在分歧，却没想到最深层的计划竟是如此…疯狂和匪夷所思。
“强制融合…这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缺乏底气，“人类意识与强人工智能的本质截然不同，强行融合的结果只可能是意识崩溃或者…”
“或者一方彻底吞噬另一方。”帝壹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冰冷，“从那些信息碎片来看，他们认为逆熵因子是唯一能‘中和’忒弥斯绝对理性逻辑、并为其注入‘不确定性进化’可能性的催化剂。而我的意识，是承载因子的‘稳定容器’。融合一旦开始，我的个体意识大概率会被忒弥斯庞大的数据洪流碾碎、吸收，最终成为它进化的一块踏脚石。这就是‘吞噬协议’的真面目！”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循环系统细微的嗡鸣都仿佛消失了。
沃克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那张惯常带着几分痞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和愤怒：“妈的！这帮疯子！他们是想造神吗？！”
“或者打开地狱之门。”苏晚虚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她扶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强行融合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态，引发的后果可能是连锁性的维度灾难…他们难道不明白吗？”
“也许他们明白，但不在乎。”帝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讥讽，“或者，对于某些存在来说，混乱和毁灭本身，就是它们追求的‘最优解’。”
他看向洛璃：“现在，你明白m的目的了吗？他给我这份‘礼物’，根本不是让我去弑神，而是催促我快点去成为神的‘养料’！他才是真正的‘掌控派’，只不过他想要的不是控制现在的忒弥斯，而是控制一个注入了逆熵因子、完成进化后的…新神！”
洛璃紧紧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且与m一贯的极端和疯狂风格吻合。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可能都只是各方势力棋盘上一枚比较特殊的棋子，从未真正看清过全局。
“我们必须立刻改变计划。”洛璃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日内瓦也不安全了。m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他既然给了你信息，就可能预料到你会来这里解读。这里很可能已经暴露！”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
嘀——！！！
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安全屋！红色的警示灯在房间各个角落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多重加密通讯被强行破解！外部有高强度信号扫描锁定本建筑！预计三分钟内完成精准定位！”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是安全屋的自主防御系统。
“该死！这么快！”沃克怒骂一声，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冲向装备柜。
洛璃脸色铁青，飞快地冲到主控台前，手指在光屏上急速滑动：“他们调动了cbp的底层权限，接入了瑞士的国土安全监测网络！混蛋！”
屏幕上映出外面的实时监控画面——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正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驶入公寓楼周边的街道，空中，几架微型无人机如同猎食的秃鹫般开始盘旋。
“撤离路线！”帝壹冷静地问道，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越是危急时刻，逆熵烙印带来的极致冷静越发挥作用。
“楼顶！有应急飞行器！”洛璃快速操作着，“但我需要一分钟重置安全协议，解除电子锁！沃克，挡住电梯和楼梯间！”
“交给我！”沃克已经抄起一把大口径霰弹枪和几个爆炸装置，狞笑着冲向了门口。
“苏晚，还能撑住吗？”帝壹看向虚弱的女孩。
苏晚深吸一口气，眼中蓝光微闪：“短时间…可以！”
帝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主控屏幕。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逆熵烙印被动地处理着海量的环境信息——车辆位置、人员热信号、信号源强度、甚至包括空中无人机的飞行轨迹预判…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包围过来的车辆和人员，他们的行动模式并不同步，甚至有些微的相互干扰和戒备。似乎…并不完全是一路人？
“洛璃！”帝壹立刻指出，“看西南角那两辆车，他们的通讯频率和行动节奏与其他队伍有细微差别！还有东南方向空中那架无人机，它的扫描模式更像是…在监视其他追兵？”
洛璃闻言，立刻放大监控画面并进行频谱分析，很快，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是基金会内部安全部队的标识…但另一边…是cbp直属的私人武装？他们怎么…”
她猛地明白了什么：“基金会内部不是铁板一块！cbp派和凯勒的实验室派可能因为之前的失败和‘吞噬协议’的优先级产生了矛盾！cbp的人不想让凯勒的人抢先抓到我们，或者…他们接到了不同的指令？”
内讧？！
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能利用吗？”帝壹立刻问。
“很难，但可以制造混乱！”洛璃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我可以伪造一份凯勒签署的、授权cbp部队‘清理’基金会安全部队的指令，用他们的加密频道发出去！再伪造一份反向指令给凯勒的人！”
“需要多久？”
“三十秒！”
“尽快！”
帝壹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沃克：“沃克！暂时不要开火！尽可能隐蔽！等待指令！”
“明白老板！”沃克虽然疑惑，但还是严格执行。
洛璃的手指在光屏上化作残影，黑客技术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她迅速攻破了相对较弱的cbp外围通讯网络，将精心伪造的指令注入！
效果立竿见影！
监控屏幕上，西南角的cbp车队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几辆车猛地加速，蛮横地别停了另外两辆基金会的车辆！双方人员甚至发生了推搡和对峙，枪口若隐若现地相互指向！
空中那架属于cbp的无人机也突然调转方向，开始用激光指示器锁定基金会方面的无人机！
混乱瞬间爆发！
“干得漂亮！”帝壹赞道。
“电子锁解除！楼顶通道开启！”洛璃也完成了操作，“我们走！”
四人毫不犹豫，立刻冲出医疗室，冲向通往楼顶的紧急楼梯。
就在他们踏上楼梯的瞬间——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从楼下传来！整栋建筑都为之震动！显然是双方的冲突升级，开始了交火！
“快走！”帝壹催促着，搀扶着苏晚，洛璃和沃克断后。
楼梯间里弥漫起淡淡的烟雾和焦糊味。头顶传来飞行器引擎启动的轰鸣声。
终于，他们冲上了楼顶天台。一架小巧的、流线型的垂直起降飞行器已经启动，舱门敞开。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登机的那一刻——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红色激光射线，悄无声息地从对面更高的一栋大厦楼顶射来，精准地命中了飞行器的引擎部位！
没有爆炸，只有一阵刺耳的电流短路声和一股青烟冒出！飞行器的引擎轰鸣声瞬间熄灭，指示灯全部变暗！
“狙击手！是高手！”沃克大吼，立刻寻找掩体。
帝壹猛地抬头，逆熵烙印赋予的超强视觉瞬间锁定对面楼顶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风衣男m！他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狙击器材，正缓缓收起。
他不是来帮忙的，他是来确保“种子”不会脱离预定轨道的！他要逼帝壹陷入绝境，被迫使用逆熵的力量，或者…被逼向唯一的“生路”——那条通往“融合”的道路！
与此同时，楼下的交火声越来越近，基金会和cbp的人似乎意识到中了计，开始联手向上突击！
空中，更多的无人机出现，彻底封锁了空域。
他们被彻底困死在了天台之上！
“妈的！跟他们拼了！”沃克怒吼着，架起枪准备死战。
苏晚也强撑着站起来，双手蓝光闪烁，准备再次透支生命释放静滞力场。
洛璃面色惨白，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计划全盘失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帝壹的目光却投向了莱芒湖的方向。他的脑中，那些还未完全消化吸收的信息碎片中的某一幅图景，突然与眼前的现实重叠了！
那是一幅关于日内瓦湖底深处，隐藏着的、属于cbp银行的、极其隐秘的……水下备用数据中心和紧急撤离通道的结构图！是m给的注射器信息中附带的“赠品”？！
那条通道的入口，似乎就在这附近湖岸的某个隐蔽位置！
“跳湖！”帝壹突然大吼道。
“什么？！”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没时间解释！信我！跳下去！沿着湖岸向西北方向游大概两百米！水下有入口！”帝壹语气急促却无比肯定，逆熵烙印的预判和信息的启示在这一刻完美结合。
身后的楼梯间门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枪声，追兵即将冲破最后防线！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洛璃第一个做出反应，她选择相信帝壹那不可思议的直觉和能力。
四人冲向天台边缘，下方是数十米的高空和冰冷漆黑的莱芒湖水。
“抱紧我！”苏晚对沃克喊道，最后一丝静滞力场包裹住两人，减缓下坠之势。
帝壹和洛璃则毫不犹豫地直接纵身跃下！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几乎让心脏停跳。
帝壹拼命划水，逆熵烙印微光闪烁，提供着额外的能量和氧气，指引着方向。洛璃紧随其后。
沃克和苏晚也重重砸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身后的天台之上，传来追兵冲到边缘的咒骂和对着水面徒劳的射击声。
帝壹憋着一口气，按照脑中的指引，奋力向西北方向潜游。黑暗冰冷的湖水中，能见度极低，只能依靠那种冥冥中的感应。
就在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前方昏暗的湖底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仿佛水下怪兽巨口般的……排水管道入口！金属栅栏似乎因为年久失修而脱落了一半。
就是这里！
他奋力游了进去，洛璃、沃克和苏晚也紧随其后。
管道内一片漆黑，充满了淤泥和腐殖质的气味。他们挣扎着向前游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空气！
哗啦！
四人先后从冰冷的水中冒出头，剧烈地咳嗽喘息着。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充满回音的地下空间。眼前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服务器机柜的……水下数据中心！而连接这个空间的，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干燥的金属通道。
通道入口处，站着几个穿着cbp内部安保制服、但脸上带着错愕和难以置信表情的人员。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这个废弃的应急入口闯入。
双方瞬间对峙！
帝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安保人员，又看了看身后冰冷的湖水和不远处隐约传来的水下推进器声音（追兵可能也下水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但他们，阴差阳错地，闯入了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核心腹地之一。
帝壹的嘴角，勾起一丝疯狂而冰冷的弧度。
“看来…”他喘息着，对洛璃低声道，“我们找到他们的‘瑞士银行账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