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乘坐军车,很快就到了铃铛胡同甲壹号院。朱漆大门早已敞开,福伯和刘念早已等候在门口。
车刚停稳,福伯就激动地迎了上来,看到李云龙,眼圈都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哽咽:“李团长!您可算来了!老奴……老奴给您请安了!” 说着就要作揖。
李云龙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洪亮的嗓门带着爽朗的笑意:“哎哟!福伯!快别这样!咱们新社会了,不兴这个老礼儿!您老身体还硬朗吧!”
“硬朗!硬朗!托您的福!”福伯抹着眼角,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这时,李云龙的目光越过福伯,落在了他身后亭亭玉立、面带得体微笑的刘念身上。他的眼睛瞬间一亮,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力一拍身边邵明珠的后背,声音大得震人耳朵:
“好小子!邵明珠!你他娘的真是好福气啊!怪不得野司首长都惦记着给你保媒!这媳妇找的……啧啧!盘亮条顺,还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你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比老子强!”
他这一通毫不吝啬、带着兵痞子气的直白夸奖,把刘念闹了个大红脸,羞涩地低下头,但心里却甜丝丝的。她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向李云龙和田雨微微鞠躬:“李团长好!田雨嫂子好!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 声音清脆悦耳。
田雨早在下车时就注意到了刘念,同为女性,她立刻被刘念那种清丽脱俗的气质和恰到好处的礼貌所吸引。此刻听到刘念叫她“嫂子”,心里一暖,连忙上前拉住刘念的手,温柔地笑道:“你就是刘念同志吧?常听老李和明珠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真漂亮!别叫嫂子了,太生分,咱俩岁数差不多,就叫田雨姐吧!”
“哎!田雨姐!”刘念从善如流,也反握住田雨的手。两位同样受过良好教育、年龄相仿的年轻女性,一见面就感到格外投缘。田雨的温婉大气、知书达理,和刘念的秀外慧中、落落大方,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路辛苦了吧?快请进屋里坐!午饭都准备好了,就是些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田雨姐和李团长的口味。”刘念热情地引着大家往院里走。
“辛苦啥!坐卧铺来的,舒服着呢!”李云龙大手一挥,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夸,“刘念同志,你别忙活!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我告诉你,明珠这小子,是我从独立团带出来的兵,人品本事都没得说!你嫁给他,错不了!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邵明珠在一旁哭笑不得:“团长,我哪敢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融洽无比。
进入正厅,只见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葱烧海参、油焖大虾、红烧狮子头、清蒸鱼、几个时令炒菜,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鸡汤。色香味俱全,看得出花了很大心思。
“哎哟!这么丰盛!福伯,刘念同志,你们太客气了!”李云龙看着满桌菜,食指大动。
福伯笑呵呵地说:“应该的!应该的!李团长和夫人远道而来,少奶奶一早就起来张罗了,就盼着你们来呢!”
“少奶奶”这个称呼,让刘念的脸又红了一下,但心里却涌起一股成为女主人的甜蜜和责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众人落座。自然而然地,男人们坐在了一边,喝着福伯沏的上好茉莉花茶,聊着部队、打仗的那些事儿,声音洪亮,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
而刘念则拉着田雨,坐在了稍远一些的窗边的茶几旁,福伯给她们也端来了茶水和瓜子糖果。
“田雨姐,你尝尝这茶,是福伯珍藏的茉莉双熏,特别香。”刘念给田雨斟上茶。
田雨接过,轻轻嗅了嗅,赞叹道:“真香!谢谢念念。”她抿了一口茶,看着刘念,眼神真诚而带着欣赏:“念念,你真是能干又贤惠。这一大桌子菜,看着就好吃。明珠真有福气。”
刘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田雨姐过奖了!都是福伯帮衬着,我就会做些简单的。倒是田雨姐你,我在文工团就听明珠提起过你,说你是总医院的技术骨干,护理特别高明!救了好多伤员!我特别佩服你这样的女同志,有知识,有本事!”
田雨笑了笑,语气平和而谦逊:“救死扶伤是我们的本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倒是你们文艺工作者,用歌声和表演鼓舞士气,给战士们带来欢乐和力量,作用同样重要。开国大典那天,你的《我和我的祖国》唱得真好,我们在医院收音机里都听到了,好多伤员听着歌都哭了,说想起了家乡,更有干劲养好伤回去建设新中国了!”
听到田雨提起开国大典和那首歌,刘念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那是一段夹杂着巨大荣耀和深切痛苦的复杂回忆。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感激地说:“谢谢田雨姐!能为大家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田雨敏锐地察觉到了刘念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轻轻拍了拍刘念的手背,语气温柔而充满理解:“念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我看得出来,明珠同志是个重情义、有担当的人。你们经历了风雨,以后的路会走得更稳。以后咱们姐妹可以常来往,互相照应。”
这番体贴入微的话,一下子说到了刘念的心坎里,她的眼圈微微发红,用力点头:“嗯!田雨姐,谢谢你!以后我一定常去打扰你!”
两个年轻的女子,一边喝着茶,一边低声交谈着,从工作聊到生活,从对未来的憧憬聊到持家之道,越聊越投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们身上,显得格外温馨和谐。
里屋,李云龙抿着茶,瞄了一眼窗边相谈甚欢的田雨和刘念,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邵明珠,压低声音得意地说:“小邵,你看你嫂子,跟你媳妇处得多好!这就叫……叫啥来着?对!惺惺相惜!都是好姑娘!你小子,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人家!”
邵明珠看着窗外刘念脸上久违的、轻松而真诚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一阵暖意,他郑重地点点头:“团长,您放心,我会的。”
赵刚也欣慰地笑了:“家和万事兴嘛!看到他们年轻人好,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放心了。”
丰盛的菜肴摆满了八仙桌,香气四溢。福伯乐呵呵地抱来三瓶贴着红标、度数不低的二锅头,往桌上一放,中气十足地说:“李团长,赵政委,少爷!今天高兴!老奴把我存了好几年的酒都拿出来了!管够!”
李云龙一看那酒瓶,眼睛顿时亮了,像饿狼见了肉,搓着手哈哈大笑:“好!福伯!还是你懂我!这玩意儿够劲!比医院那寡淡的药汤子强多了!来来来,满上!满上!今天必须喝个痛快!”
他拿起酒瓶就要给自己倒,坐在他旁边的田雨微微蹙眉,轻轻按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老李,你伤刚好利索没多久,医生嘱咐要少喝酒,慢慢来,别一上来就这么猛。”
李云龙正在兴头上,被妻子一拦,有点不情愿,但看着田雨担忧的眼神,语气软了下来,嘿嘿笑道:“哎呀,小田!没事!你男人我壮实着呢!这点小伤早好了!今天见到老赵和明珠,我高兴!喝两杯庆祝庆祝,不碍事!福伯一片心意,总不能辜负了吧?”
赵刚也笑着打圆场,但话里带着劝慰:“老李,田雨同志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酒要喝,但要有度。这样,咱们先慢慢喝,边吃边聊。” 他接过酒瓶,先给李云龙倒了小半杯,然后又给邵明珠和自己倒上。
邵明珠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团长!政委说得对!咱们中午先意思意思,垫垫底!丁军长和孔军长下午军区有会,来不了,但晚上肯定到! 他们说了,晚上要好好跟您喝一场,不醉不归!您要是中午就喝趴下了,晚上还怎么跟老战友会师啊?”
李云龙一听丁伟和孔捷晚上要来,眼睛瞪得更大了,兴奋地一拍大腿:“什么?!老丁和老孔晚上也来?!他娘的!太好了!晋西北铁三角,北京城聚首!这酒必须喝!必须喝尽兴!” 他端起那小半杯酒,对赵刚和邵明珠示意:“来来来!老赵,明珠!第一杯,欢迎我……和我媳妇来北京!也提前庆祝小邵和刘念同志新婚大喜!干!”
“干!” 赵刚和邵明珠也举杯应和。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李云龙一仰头,那小半杯酒就下了肚,咂咂嘴,意犹未尽:“痛快!就是杯子太小了!不过瘾!”
田雨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他碗里:“慢点喝,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几杯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烈。李云龙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从当年在晋西北怎么打鬼子,说到医院里怎么追田雨,嗓门洪亮,逗得满桌人哈哈大笑。福伯不时起身给大家斟酒,看着这热闹场面,老怀大慰。
酒过三巡,李云龙嫌小杯不过瘾,自己拿过酒瓶又要倒满。田雨再次轻轻按住酒瓶,语气带着点嗔怪:“老李,差不多了,下午还得休息呢。”
李云龙正在兴头上,摆摆手:“小田,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点酒算啥?当年在独立团,我跟老赵我们俩……” 他话没说完,看到田雨微微抿着嘴、带着关切和一丝不容商量的眼神,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嘿嘿笑着改口:“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慢点喝,慢点喝!哎,老赵,明珠,你们俩也得满上啊!不能光我一人喝!”
赵刚和邵明珠相视一笑,赵刚道:“我们陪着呢!你慢点就行,别让田雨同志担心。”
邵明珠也赶紧给李云龙盛了碗鸡汤:“团长,您喝点汤,暖暖胃。晚上丁军长他们来了,有您喝的时候!”
李云龙接过汤碗,咕咚喝了一大口,指着邵明珠对田雨说:“你看看!小田!明珠现在多会照顾人!这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就是不一样!懂事!” 他又转头对邵明珠说:“明珠啊,晚上老丁老孔来了,你小子也得拿出独立团的气势来!不能给你咱丢人!知道不?”
邵明珠笑着应道:“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您可是主角,我们得先把你陪好了!”
“哈哈哈!好小子!有长进!”李云龙高兴地大笑,暂时忘了倒酒的事,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过去的趣事。
田雨看着丈夫孩子气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眼底深处满是温柔。她悄悄对旁边的刘念低声说:“你看他,一高兴起来就跟个大小孩似的,劝都劝不住。”
刘念抿嘴轻笑,也低声道:“李团长这是真性情,豪爽!田雨姐,有您管着他,我们才放心呢。”
这顿午饭,就在李云龙豪气干云、田雨温柔规劝、赵刚邵明珠巧妙周旋、福伯和刘念细心照应的热闹气氛中进行着。虽然李云龙因为晚上有更大的“战役”而稍微收敛,但三瓶二锅头还是下去了一瓶多。酒酣耳热,战友情深,家宴温馨,一切都预示着,晚上晋西北铁三角的重聚,必将是一场更加酣畅淋漓、充满回忆与激情的盛宴。而李云龙的酒兴,显然只是开了个头,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