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火联盟”的成立，没带来预想中的喘息，反倒像揭开了更大舞台的幕布。
“种子已播撒……网不止一张……小心……牧羊人……”——核心入侵源在彻底湮灭前传递的最后信息，如同冰冷的诅咒，在“远征者号”的舰桥里盘旋，也在“织网者”无声的网络中回荡，挥之不去。
“‘牧羊人’……”顾北辰重复着这个称谓，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词和“逻辑之影”那种非人的冰冷理性完全不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管理”与“引导”意味。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在“牧放”这些危险的“逻辑残留”？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浩正和“织网者”高速交换数据流，共享分析结果：“回溯入侵节点的行为模式来看，它们的攻击不是完全自主的，确实有个更高层级的协调机制。这个‘牧羊人’可能不会直接控制每个单位，而是设定宏观指令，或者……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逻辑场’间接影响。”
阿杰坐在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体内的“种子”在和核心入侵源短暂“共鸣”后，变得愈发沉寂——可这种沉寂，反而让人心里发毛。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东西没消失，而是在……“消化”刚才接触到的信息？
“‘网不止一张’……”阿杰低声自语，感知不由自主地扩散开，像是要触摸宇宙中其他无形的“网”，“除了‘织网者’，除了我们遇到的‘肃清者’……还有多少文明，被‘牧羊人’当成了需要‘管理’或‘清除’的羊群？”
疑问还没解开，刺耳的警报声就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检测到多艘不明舰船跃迁信号！正在靠近‘织网者’领域边界！”艾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手指飞快操作着控制台，“能量特征识别完毕！和资料库中‘肃清者’残部舰队的匹配度高达92%！”
来得也太快了！
主屏幕上，星图边缘瞬间亮起数个猩红光点。它们刚一出现，就以极快的速度，呈标准扇形包围阵型，朝着“织网者”领域的核心区域猛冲过来。这些舰船风格狰狞，像扭曲的金属荆棘，舰体覆盖着能吸收能量和扫描的暗色涂层，散发着和之前入侵节点同源的、冰冷纯粹的敌意。
“是它们！‘牧羊人’放出来的猎犬！”雷克握紧拳头，战斗本能瞬间被激活，眼神里燃起了战意。
“织网者”的意念立刻传来，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防御协议启动。联盟……迎接首次考验。请求‘远征者号’协同作战，目标：击退入侵，收集敌方战术数据。】
没多余时间犹豫。“初火联盟”的第一战，就这么突兀地打响了。
“远征者号”跟着“织网者”指引的防御节点，机动到预定阵位。林浩迅速调整护盾和武器系统——虽然能源依旧紧张，但有了伊莎贝尔提供的算法，再加上对情绪化法则的理解，飞船的战场适应性比之前强了不少。
“织网者”的网络瞬间光芒大盛，无数信息丝线在虚空中快速编织、组合，形成一片片巨大的半透明能量屏障，还有数个干扰区域，试图迟滞、分散“肃清者”舰队的冲击。
“肃清者”舰队没有任何交流或试探，像设定好程序的杀人机器，一进入有效射程，就爆发出密集精准的能量炮火！幽蓝色的毁灭光束如同骤雨般泼洒下来，直奔“织网者”的网络结构和“远征者号”！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能量屏障在炮火下剧烈荡漾，发出嗡嗡的震颤声，信息丝线被不断撕裂，又在瞬间重组。“远征者号”靠着林浩的精准计算，还有阿杰对能量流向的预判，在密集的弹幕中惊险穿梭、规避，偶尔用经过“现实公式”优化的点防御炮火反击——可效果甚微。对方的舰船护盾异常坚固，而且似乎能预判部分常规攻击轨迹，很难造成有效伤害。
“它们的协同性太高了！就像一个大脑在指挥所有舰船！”雷克看着敌方舰队近乎完美的战术配合，忍不住咋舌，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是大脑，是网络！”林浩紧盯着飞速刷新的数据流，语气急促，“它们之间通过高度加密的纯粹逻辑量子链路共享数据，实时计算最优攻击方案！它们在打一场绝对理性的战争！”
绝对理性……这正是“牧羊人”可能具备的特质。
顾北辰紧盯着战局，大脑飞速运转。硬碰硬，他们和“织网者”明显处于劣势——“织网者”擅长信息战和防御，正面火力却不足；“远征者号”更是独木难支。必须找到打破对方“绝对理性”协同的办法。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对抗“哀影”和入侵节点的经历。
“林浩！阿杰！”顾北辰当机立断，沉声下令，“试试用小范围、低强度的‘人性碑文’场，干扰它们之间的逻辑链路！不用破坏，只要制造一点点‘噪音’就行！”
“明白！”林浩立刻调动能量，生成一股微弱的精神波动——里面包含着人类情感的矛盾性、非逻辑的思维跳跃，像无形的涟漪，朝着“肃清者”舰队最密集的区域扩散而去。
一开始，似乎没任何效果。“肃清者”的攻击依旧精准致命，弹幕没有丝毫紊乱。
可几秒钟后，细微的变化开始出现了：一艘正在规避“织网者”能量束缚的“肃清者”战舰，机动轨迹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冗余动作，不符合最优解；另一艘在和友舰配合时，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延迟，原本完美的交叉火力出现了空隙……
这些细微失误单独看不算什么，可在高度协同的舰队作战中，被迅速放大！一次本该命中的交叉火力覆盖，因为微小的时间差落空；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战术，因为配合失当露出了破绽！
“织网者”立刻抓住了这些稍纵即逝的机会！信息丝线像毒蛇般缠绕上去，能量屏障巧妙偏转引导，将“肃清者”舰队的部分火力，引向了它们自己的阵型！
混乱，像病毒一样，在这支绝对理性的舰队中快速蔓延。
虽然还远没到击败对方的程度，但“肃清者”舰队那无懈可击的攻势，第一次被遏制住了。它们似乎无法处理这种无法用逻辑模型预测的“低级错误”，阵型开始松散，攻击效率明显下降。
最终，在丢下几艘被“织网者”重创、或是彼此误伤的舰船残骸后，剩余的“肃清者”战舰像接到了撤退指令，毫无留恋地调转方向，迅速跃迁脱离了战场。
“初火联盟”，成功守住了第一波进攻。
舰桥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还有众人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可顾北辰、林浩和阿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它们不是被我们打败的。”林浩盯着“肃清者”舰队消失的方向，语气凝重，“它们更像是……完成了某种‘测试’任务，然后按预定程序撤离了。”
阿杰缓缓抬起头，感知穿透飞船装甲，仿佛在追逐那些撤退舰船留下的冰冷逻辑余烬。他的脸色异常凝重，低声说道：
“我感觉到……在它们撤退的时候……有一道非常非常遥远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这里……”
“不是看我们，也不是看‘织网者’……”阿杰的瞳孔微微收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它看的……是那片刚刚被我们扰乱的‘逻辑’本身……”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满是寒意：“就像……牧羊人在检查羊圈里……刚刚被风吹乱的一缕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