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阿暖的声音冷静,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又落到宋彦身上,见他身上没大碍,心下稍稍放心了些。
“北疆情况如何?”她问。
暗影快速回禀:“北疆全线溃败,范嵩山半月前献关投敌,防线已崩。朝廷兵马损失惨重,北边已经打起来了。”
阿暖闭了闭眼,能够调兵的另一半虎符在自己身上,那皇帝小儿是怎么调的兵?又是怎么开的战?
她强压下心头的情绪,追问道:“你们是怎么突围的?彦儿怎么找到的?”
迅风接过话头:“我们接到范贼叛变的消息时,黑甲军已经开始清洗老将军的旧部。”
“在乱军中找到了被亲兵护着的小公子,黑鸦和石锋也是那时汇合的。一路躲过数次追杀,才辗转来到这里。”
黑甲军……是先帝在位时自行组建的一支军队,仅效忠皇帝个人。
原来如此,原来是另起炉灶!
孤鸾的目光看到他们身上还带着伤,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辗转背后,是何等的惨烈与九死一生。
“辛苦你们了。”她声音低沉,“能回来,就好。”
就在这时,暗影和迅风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极致的痛苦与狂怒,那情绪如此浓烈,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阿暖眉头微蹙:“还有事?”
暗影低下头,肩膀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迅风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老大,还有一事!”
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老大。
孤鸾虽然疑惑,也没逼问,等着他开口。
过了半响,迅风继续道:“宋烬那畜生!他在冬至那夜,派人……派人掘了老将军的陵墓……将、将尸骨……挫骨扬灰了啊!”
静。
极静。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孤鸾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
随即,是排山倒海的锥心之痛,轰然一下在她心口炸开,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冬至那晚?那个本该家人团聚的夜晚……
她想起那天自己心头莫名的一阵刺痛和空落,原来,原来那时义父的骨骸就在遭受如此酷刑。
“阿姐!”宋彦哭着扑上来抱住她。
孤鸾缓了缓神,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站稳。
可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她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将那决堤的悲伤逼了回去。
只有那双猩红的眼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与恨意。
她沉默了足足三息,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确认了?”
“确认了,就在冬至夜里,我们……我们去迟了一步啊!”暗影以头抢地,压抑的哭声充满了无力与悲愤。
宋孤鸾没有再问,吸了一口这凛冽刺骨的寒气。
她蹲下身,用手擦去弟弟脸上的泪痕,看着他的眼睛:
“彦儿,不怕。从今天起,阿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父亲的仇,阿姐一定会报。我会亲手,取了宋烬的人头。”
“走。”她吐出一个字,带着几人回到许安宁家院外。
她对暗影和迅风几人低声吩咐:“你们在此警戒,等我片刻。”
说完,她让宋彦在门口站着,推开院门,走进堂屋。
现在已经过了辰时,许安宁刚醒,看到阿暖从外面走进来,吓了一跳。
等人走到她面前,许安宁看到阿暖眼圈红红的,正准备问,阿暖开口道:
“阿宁,我弟弟宋彦之前和我走失,现在被我的人找回来,需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日。”
“你再帮我准备些东西。我要立刻北上。”
许安宁愣了一下,北上?
怎么这么突然。
她从未见过阿暖这个样子,心知肯定有什么惊天变故,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要什么?”
阿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干粮,耐放的饼子、肉干,越多越好,至少够五人十天之用。”
“水囊,金疮药和常用伤寒药,盐巴。”
许安宁听到这些,心里一紧,这些都是应急物资,她也不废话。
“我明白,你稍等!”许安宁从炕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先把前几天做的豆渣饼还有肉干之类用布袋包好。
又取出之前囤积的金疮药和几包祛寒药粉,拿了一小罐盐打包好。
她把东西一样样递给阿暖:“干粮暂时只有这些,药和盐都在这里。够吗?”
宋孤鸾接过包袱,深深看了许安宁一眼:“多谢,之前我交给你那个盒子,我拿件东西。”
许安宁赶紧从空间里把盒子拿出来,阿暖接过,打开盒子拿走了点东西塞到怀里,又把盒子递给了她。
盒子重量还在,里面应该还有东西,她也没多问,收到空间放好。
阿暖摸了摸许安宁的头:“北边打起来了,在家待着别乱跑,最多两个月,等我回来。”
她转身从门外把一个比安平大不了几岁的小男孩带过来:“彦儿,跟着阿宁姐姐好好待着。”
宋彦懂事地重重点头。
阿暖不再多言,把包袱背到身上,对许安宁拱手一礼。
转身与暗影、迅风,黑鸦、石锋汇合后,五人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老大,我们去哪里?”暗影低声问。
“京城,将军府。取宋烬项上人头。”
宋孤鸾将干粮和药品分给暗影等人,准备虽短暂,但有了这些物资,他们北上的路,便多了一分保障。
话音未落,五人的身影踏着清晨的寒霜,朝着北方疾驰。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宋孤鸾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口的痛楚几乎要将她吞噬。
往日的一点一滴,在她心头一一浮现。
义父曾抚着她的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鸾儿,你可知为父为何给你取名为孤鸾,这寓意啊,为卓尔不群,祥瑞之征。”
“你的哥哥们不如你,宋家未来的风骨和锋芒,不在他们,而在你这一身铮铮铁骨。你要成为那只带领宋家的头凤。”
那时她还不完全懂这话里的重量。
“鸾鸾啊,就你沉得住气,像为父!为父这点本事,可得好好教给你!”
义父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那带着老茧的大手揉着她头发的感觉还那么清晰。
“鸾鸾,看好了,这招破军要的是个狠劲。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校场上,义父手把手教她枪法的场景历历在目。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宋家的女儿!鸾鸾,为父这辈子,就你这一个丫头,可比那几个臭小子强多了,为父以你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