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彻底熄灭的瞬间，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两人。
通风管道内狭窄逼仄，空气污浊沉闷，只能容人匍匐前进，连转身都困难。身后远处，那沉重的撞门声虽然因为距离和层层阻隔变得模糊，却依旧像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在心头，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远离。
“啊！”林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突如其来的彻底黑暗和狭窄空间带来的幽闭恐惧感让她瞬间慌了神，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撞到了紧跟在她后面的沈聿深。
“别怕！”沈聿深的声音立刻在身后响起，低沉而镇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在后面。跟着我，往前爬。”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鞋底，给她一个向前的力和方向。
林晚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不能慌，沈聿深还在后面。她咬紧牙关，凭借着记忆里最后一眼的方向和感觉，开始用胳膊肘和膝盖艰难地在粗糙的管道内壁上向前挪动。
每前进一寸都异常困难。管道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絮状物，呼吸间全是霉味，呛得人直想咳嗽，又拼命忍住。黑暗中，听觉和触感被无限放大。手掌和膝盖摩擦管壁的沙沙声，彼此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放大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晚只觉得胳膊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体力也在急速消耗。
突然，她的手掌按到了一片湿滑粘腻的东西，触感恶心至极！
“呃！”她猛地缩回手，胃里一阵翻滚。
“怎么了？”沈聿深立刻问道。
“没……没什么，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林晚强忍着恶心，声音发颤。
“避开它，继续。”沈聿深的语气依旧冷静，但他爬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声也变得更加沉重，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林晚忽然想起他背后刚才好像被子弹击中了！“你的背……是不是很疼？”她担忧地问。
“没事。”沈聿深简短地回答，但声音里透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瞒不过林晚的耳朵。
他肯定伤得不轻！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在硬撑！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林晚心头，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她不再多问，只是更加努力地向前爬去，希望能尽快找到出口。
又爬了一段距离，前方的管道似乎出现了一个向下倾斜的弯道。林晚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改变方向。
就在她转过弯道的瞬间，她的指尖突然触摸到前方似乎不再是冰冷的金属管壁，而是一种……粗糙的水泥边缘？
而且，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手机光的、偏黄偏暗的光线，从前方斜下方渗透过来！
有光？！难道快到出口了？！
“前面……好像有光！”林晚激动地压低声音说道。
沈聿深的精神也是一振：“小心点，慢慢过去，看清楚情况。”
林晚抑制住激动，更加谨慎地向前爬去。光线越来越清晰，确实是从管道尽头下方透上来的。管道在这里似乎通向了另一个更大的空间，出口被一层锈蚀严重的铁丝网挡着，光线就是从网眼透进来的。
她爬到尽头，小心翼翼地透过铁丝网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下室或者储藏间，面积不大，堆满了蒙尘的废弃仪器和木箱。那微弱的光源，来自于角落里一盏似乎接应急电源的、电压不稳、忽明忽暗的老旧白炽灯泡！
虽然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下面暂时没有危险。
“下面好像是个废弃的房间，没人！”林晚回头，激动地对沈聿深说。
“好。想办法弄开这个网罩，我们下去。”沈聿深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林晚用手推了推铁丝网，网罩锈得很厉害，但固定得似乎并不牢固。她找准几个点，用力踹了几脚！
“哐啷！”一声，锈蚀的铁丝网终于被她踹开，掉落下去，在下面的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出口打开了！足够一人通过。
“我先下。”沈聿深哑声道。他越过林晚，率先小心地从管道口探身下去，确认地面安全后，才轻盈地跳了下去，落地时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但他迅速稳住了。
然后他转过身，朝上面的林晚伸出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林晚看着下面他张开的手臂和虽然苍白却依旧坚定的脸，心突然安定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沈聿深稳稳地接住了她，卸掉了下坠的力道，但冲击力还是让他闷哼了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的伤！”林晚落地后立刻扶住他，焦急地看向他的后背。只见他深色的外套在后心偏下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微微凸起的凹陷，周围的布料颜色更深，显然是血迹。
“说了没事。”沈聿深推开她的手，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他迅速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里显然废弃多年，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空气中有股浓重的金属锈味和机油味。那些堆放的废弃仪器上还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标签和Logo，似乎与医疗或实验有关。
他的目光猛地被墙角一个半开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柜吸引住了！柜门上，模糊地印着一个褪色的编号——
**【Lab-07】**！
Lab-07？！
胶卷盒上刻着的那个编号！
这里……难道就是当年顾景轩他们使用的那个实验室的附属储藏间或者废弃部分？！
沈聿深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快步走到那个铁皮柜前。
柜子没有上锁，他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堆放着一些泛黄的纸质档案袋和几个破烂的实验记录本。他快速翻动着，灰尘扑面而来也毫不在意。
林晚也紧张地跟过来。
突然，沈聿深的手指在一个档案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物。他抽出来一看——是一个老式的、塑料材质的铭牌，上面刻着字母和数字：
**【d-13】**
d-13！胶卷盒上的另一个编码！
所以，老K留下的胶卷，最初就是来自这个Lab-07实验室的d-13储物柜？！
那这个柜子里，会不会还有别的线索？
沈聿深立刻将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出来，急切地翻找。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废弃文件和损坏的零件。
就在他几乎要失望时，林晚突然从一堆废纸下面抽出了一个边缘被烧焦、似乎侥幸残存下来的牛皮纸文件夹，惊呼道：“这……这个好像不一样！”
文件夹很旧，封面没有任何标签，但材质明显比其他的要好。而且，它被藏在最底层，像是被人刻意保存下来的。
沈聿深立刻接过文件夹，快速打开。
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是一些残缺的实验数据记录片段，字迹潦草，还有很多被涂改的痕迹。而在这些数据的末尾，有一行用红笔写下的小字，异常醒目：
**【V.K项目三期数据异常！样本c-07出现强烈排异反应及不可控变异！风险等级升至最高！建议立即终止并销毁所有样本及相关数据！——顾】**
顾？顾景轩？！
这是他留下的记录？！V.K项目果然有问题！样本c-07……就是那个被送去康馨疗养院的样本？！出现了排异反应和变异？！
而在这行警告下面，还有另一行截然不同的、更加潦草粗暴的笔迹，像是后来被人强行加上去的，充满了偏执和疯狂：
**【否决！变异即是进化！数据完美！必须继续！不惜一切代价！——K】**
K？！
这个K是谁？！
是那个“夜莺”？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竟然否决了顾景轩的终止建议！要继续那个危险的项目！
沈聿深和林晚看着这两行截然相反的批注，仿佛看到了当年在这个实验室里，两个持有不同理念的人发生的激烈冲突！
而冲突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顾景轩的“意外”死亡！和这个项目的继续进行！
就在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什么小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个堆满杂物的黑暗角落里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
有人？！
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沈聿深和林晚浑身一僵，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
沈聿深瞬间将林晚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后腰的匕首（虽然知道可能用处不大），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片阴影！
“谁在那里？出来！”他冷声喝道。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盏电压不稳的老旧灯泡，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将那片阴影照得更加诡谲莫测。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蛰伏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