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当天的清晨,空气清冷得仿佛能凝结成霜。信子站在立海大校门口,看着网球部的成员们陆续登上大巴。与以往不同,今天没有人说笑,甚至连最活泼的切原赤也都紧闭着嘴巴,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真田弦一郎的脸色比往日更加黑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幸村精市依旧微笑着,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仁王雅治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穿着立海大正选的队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银色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看到了信子,脚步微微一顿。
信子连忙上前,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小护身符塞进他手里。那是一个浅蓝色的御守,上面绣着“必胜”二字,是她昨天偷偷跑去神社求来的。
仁王低头看了看掌心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小小织物,指尖微微蜷缩,握住了它。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只是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信子心悸。里面有她熟悉的锐利和自信,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燃烧着的、近乎偏执的东西。那不是对胜利的渴望,那本身就是胜利的化身,或者说,是绝不容许失败本身的存在的、一种冰冷的火焰。
“仁王君……”信子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所有加油打气的话在接触到那眼神的瞬间都蒸发殆尽,只剩下最本能的一句,“……我等你回来。”
仁王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转身上了大巴。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大巴驶远,信子依然站在原地,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御守和他指尖短暂的触感。那种冰冷而燃烧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不是仁王君平时会有的眼神。平时的他,是漫不经心的,是戏谑狡黠的,即使认真起来,也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但刚才那一眼,却像是剥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内里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核心。
她忽然想起了柳莲二偶尔提及的、关于立海大过去的只言片语,关于关东大赛的败北,关于幸村部长那场几乎终结网球生涯的疾病,关于“立海大三连霸”这个目标背后,所承载的远远超出荣誉本身的重量。
那不是梦想,是执念。
是必须用胜利来证明、来扞卫、来填补某些空缺的、沉重无比的执念。
这份执念,压在每一个正选队员的肩上,尤其是三年级们的肩上。它化作了真田更加严厉的训斥,化作了柳永不停歇的数据分析,化作了幸村看似温柔实则不容置疑的绝对领导,也化作了仁王那冰冷燃烧的眼神。
信子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决赛的气氛会如此不同。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是为了兑现某种承诺,是为了让某些牺牲和坚持变得有意义。
她抱着双臂,感觉清晨的风有些刺骨。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仁王所置身的世界,与她平凡日常之间的距离。那个世界有她无法理解的沉重,有她无法分担的压力。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和祈祷。
祈祷他们的执念,能够带来他们想要的结局。
祈祷那个眼神冰冷燃烧的少年,能够平安归来。
立海大的执念,如同无声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与之相关的人,奔流向那个注定要么登顶、要么粉身碎骨的终局。而信子,只是岸边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被那洪流的气势所震慑,只能眼睁睁看着,心怀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