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庄观内,沙悟净皈依,怨念化去的骷髅头重归颈项,散发出淡淡护法辉光,与周遭人参果树洒落的生机光雨相映成趣,一片祥和。
唐僧为其摩顶受戒,心中甚慰,取经队伍终得完整。
清风明月见事态平息,虽惊魂未定,却也牢记师尊吩咐,依礼数请众人至静室奉茶歇息。
然而,众人心中那根弦却未完全放松,尤其是沙悟净,虽魔障暂褪,心结初解,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与忐忑。
茶过三巡,忽听观外祥云缭绕,仙乐隐隐。
一道恢弘平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气息由远及近,瞬间笼罩整个五庄观!
“师尊回来了!”
清风明月惊喜起身。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穿无忧鹤氅,足踏履鞋,腰束丝绦,面如童颜,鬓似刀裁,手执玉尘的道人,已悄然步入观中。
其人身姿并不高大,却仿佛与整座万寿山融为一体,目光温润,却深邃如星海,正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归来!
他目光一扫园中众人,在沙悟净身上略一停顿,微微颔首,似已知晓前因。
随即,他的目光落向人参果树,温润的眼神骤然一凝!
虽然怨气已消,生机光雨仍在,但那果树一根主要枝杈上,分明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却未曾完全散去的死气侵蚀痕迹,以及……一丝陌生而隐晦的混沌气息干预的残留!(源于孙悟空之前暗中安抚果树的举动)
镇元子脸色微微一沉。
人参果树乃他性命交托之灵根,岂容外人轻易插手,更留有异种气息?即便出于好意,亦是冒犯!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场气息最为陌生、也最为晦涩的“浑天道人”(孙悟空所化)身上。
在场众人,唯有此人他有看不透之感,那丝混沌气息亦与其隐隐相合。
“这位道友面生得很。”
镇元子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无形压力,“贫道这果树,可是承蒙道友‘关照’了?”
孙悟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地仙之祖果然名不虚传,感知如此敏锐。
他起身稽首,不卑不亢:“贫道浑天,云游至此,恰逢其会,见灵根受扰,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哦?略尽绵力?”
镇元子目光微闪,手中玉尘轻轻一拂,“却不知是何妙法,竟能驱散那积年怨煞,更留如此别致气息?
不如……请道友入贫道‘袖中乾坤’一叙,也好让贫道细细请教?”
话音未落,也不见镇元子有何巨大动作,只是那宽大的袖袍仿佛于刹那间包容了天地,朝着孙悟空轻轻一罩!
并非狂风呼啸,也非法力澎湃,而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恐怖的空间置换!
孙悟空只觉得周遭景象瞬间模糊、拉长、扭曲!
静室、众人、果树、乃至整个五庄观都急速远去、缩小!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灰蒙蒙的、仿佛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虚空!
上下四方皆是茫茫然,无光无暗,无时无空,唯有镇元子那淡漠浩瀚的意志充斥其间,如同此界天道!
袖里乾坤!并非幻术,而是真正的掌中世界!
此乃镇元子成名神通,内含天地法则,自成一界,一旦被摄入其中,生死皆由其心念掌控,纵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脱身!
“不好!”
孙悟空心中凛然。
这镇元子看似客气,实则出手便是绝杀试探!
在这袖中世界,他便是绝对的主宰,一切外界神通法力皆受极大压制!
【破妄神瞳】瞬间催至极致!
眼前不再是混沌虚空,而是无数交织、流转、构成这片天地的法则锁链!
镇元子的意志如同蛛网般遍布每一寸空间,掌控着一切变化。
逆天悟性疯狂推演!硬抗?绝无可能!
撕裂空间?
此界空间结构稳固无比,且与镇元子心神一体,强行撕裂必遭反噬,且根本无法定位外界坐标!
唯一的生路,并非对抗,而是……融入与模拟!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镇元子的试探攻击已至!
并非雷霆烈火,而是这方世界的“排斥”!
周遭的混沌之气骤然变得粘稠如胶,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欲将他彻底禁锢、封印!
压力如山岳临体!
孙悟空所化的浑天道人身体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压成齑粉!
他眼中混沌之光暴涨,不再试图维持人形,而是全力运转混沌真身,将自身气息与能量频率调整到与这袖中乾坤的法则波动极度接近!
同时,逆天悟性根据【破妄神瞳】解析出的法则结构,于自身周围极速勾勒出一个个微型的、模拟此界构成的混沌符文!
“融!”
他低喝一声,身体仿佛化作了这混沌虚空的一部分,那恐怖的挤压之力顿时如同失去了目标,从他“身边”滑过!
虽依旧压力巨大,却不再是全方位的碾压!
“咦?”
虚空中传来镇元子一丝微不可察的惊疑。
对方竟能如此快适应并部分免疫此界压制?
下一刻,攻击再变!
虚空中凭空生出无数青色的藤蔓,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无比的木系法则与空间之力凝聚而成,坚韧无比,穿梭虚空,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缠绕而来,其上更蕴含着封印元神、汲取法力的可怕力量!
孙悟空身形如游鱼,在法则藤蔓的缝隙间急速闪避。
【破妄神瞳】精准预判每一条藤蔓的轨迹与能量节点。
他并指如刀,不再硬碰,而是指尖凝聚高度压缩的混沌之气,如同手术刀般,总是在藤蔓力量运转最关键的节点轻轻一触!
嗤!嗤!嗤!
那些法则藤蔓每每在即将缠绕成功的刹那,便仿佛被点中了“死穴”,能量结构瞬间紊乱,自行崩解消散!
他以巧破力,以洞察破万法!
速度与反应快到了极致,在漫天青色藤蔓中穿梭,竟片叶不沾身!
镇元子的攻击变得愈发玄妙,时而化出地水火风轰击,时而引动心魔幻象,皆被孙悟空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或避开。
双方在这袖中世界展开了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大道博弈!
然而,镇元子毕竟乃是此地主宰,法力近乎无穷。久守必失!
一次闪避中,数道空间裂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孙悟空身后,瞬间合拢,如同铡刀般斩落!
孙悟空虽惊觉,却已避无可避!
眼看就要被空间之力撕裂——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既然无法完全避开,那便不避!
“混沌……开!”
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那空间裂隙斩中自身!
但在接触的刹那,他周身混沌之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沸腾、膨胀!
轰!
并非身体被撕裂,而是那几道空间裂隙仿佛斩入了一片更原始、更混沌的“虚无”之中,竟被那沸腾的混沌之气强行撑开、湮灭、同化!
孙悟空闷哼一声,借这股冲击力倒飞出去,脸色苍白一分,却并未受到重创!
他以自身混沌真身硬抗空间撕裂,并以其特性短暂“吞噬”了部分攻击!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他能感觉到,镇元子的意志似乎认真了起来,此界的压力正在稳步提升,下一次攻击必将更为恐怖!
必须脱身!
逆天悟性于压力下疯狂运转,【破妄神瞳】死死锁定此界法则与外界那微弱无比的、通过镇元子袖口传来的一丝联系!
“就是那里!”
他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节点!
就在镇元子下一波更强大的攻击即将酝酿成型的刹那——
孙悟空做出了一个镇元子万万没想到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试图向外冲击,反而将全部混沌之力向内收敛,于自身核心处,模拟出袖里乾坤神通法则的逆反波动!
同时,引动了一丝得自混沌魔猿传承的、那开天辟地前最原始的“力之法则”意蕴!
“乾坤倒转,虚空……开!”
他并指朝着身前虚空某一点,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布帛被从内部轻轻撑开的、细微却清晰的——
“嗤啦!”
那稳固无比的袖中乾坤世界壁垒,竟被他以这种“里应外合”、模拟同源却更显“原始”的力量,强行撑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外界五庄观的景象透过裂缝一闪而逝!
虽然裂缝瞬间弥合,但这一下,足以让镇元子心神剧震!
他的袖里乾坤,竟被人从内部以这种方式撼动?
就在镇元子心神微分的这万分之一刹那——
孙悟空身形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的混沌气流,如同无质无碍的先天一炁,顺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波动轨迹,竟直接从尚未完全弥合的世界壁垒缝隙中“流”了出去!
静室内,众人只见镇元子袖袍微微鼓荡一下,那“浑天道人”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镇元子缓缓收回衣袖,看向孙悟空的目光已然不同,温润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探究。
对方不仅从他的袖里乾坤中脱身,更是用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那最后脱身时气息,竟带有一丝……混沌初开之意?
“道友好神通。”
镇元子缓缓开口,语气中已无丝毫问罪之意,反而带着一丝平等论道的意味,“贫道这袖里乾坤,已许久无人能如此走出了。”
孙悟空所化的浑天道人稽首:“大仙神通无量,贫道取巧罢了,侥幸,侥幸。”
经此一番无声交锋,镇元子已知对方绝非常人,甚至其根脚可能远超自己想象。
那人参果树上的些许气息,反倒成了小事。
他不再追究,反而与众人论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