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依旧,弱水滔滔。
鹅毛不浮,仙佛难渡,横亘天际,乃是天庭屏障。
只是那曾经旌旗招展、设宴群仙的天河水府,如今气氛却大不相同。
宫阙依旧华美,明珠依旧璀璨,但往来兵将神色间少了些许往日天蓬元帅在时的豪迈不羁,多了几分在新任统帅麾下的谨小慎微。
新任天河统帅,乃是一位以严谨刻板着称的老将,名唤“翊圣真君”。
此刻,他正端坐原本属于天蓬的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麾下将领汇报日常巡防,气氛肃穆。
云逸子作为星辰仪维护官,因星轨推演与弱水潮汐关联,亦在殿下旁听。
翊圣真君(面容古板,气息沉凝,目光扫过之处,众将皆屏息)、水府众将(龟蛇二将、巡河水司等,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少数几位前来交接事务的仙官。
新任统帅的谨慎多疑、天河水府固有的森严禁制、弱水本身隔绝探查侵蚀仙体的特性。
天蓬已去,旧日宴饮之机不再。
云逸子需在新帅严格管控、众将恪尽职守的环境下,获取弱水运行脉络图。
强取必被察觉,常规公务接触难以触及核心。风险更高,容错更低。
混沌之气模拟水元特性(近乎同化)、对能量脉络的极致感知、星辰仪维护官身份带来的合理活动范围。
契机在于“新官上任三把火”。
翊圣真君为显能力,正命人详细核查天河各处防务、阵图、资源,其中便包括弱水布防图的备份与校验。
这并非公开查阅核心阵图,而是涉及外围能量节点与星辰仪推演数据的核对,恰好落入云逸子的职权边缘。
“云逸仙官,”翊圣真君目光转来,声音平淡却带着压力,“星辰仪关乎周天推演,亦与弱水潮汐隐隐相应。
此前天蓬……嗯,此前水府对此关联记录颇有疏漏。
着你协助龟将军,核验近百年星轨与弱水外围七十二处‘璇光节点’波动记录,厘清关联,以备完善阵图。”
任务来了!虽只是外围节点,却是接近核心的唯一合理途径!
“卑职领命。”
云逸子躬身应下,神色平静无波。
龟将军引着云逸子来到“弱水璇玑阁”外殿旁的一处偏殿。
此处存放着大量记录水元波动的玉简和监测外围节点的“分光水镜”。
殿内亦有禁制,但比之内殿核心区域,宽松许多。
云逸子佯装认真核验,指尖划过一枚枚玉简,仙力注入,读取其中浩瀚数据。
神识却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借助这官方允许的“感知”权限,悄然向外扩散,感知着那来自内殿核心、即便隔着重重禁制也无法完全隔绝的、浩瀚而独特的弱水本源波动。
神识附着于官方核验的仙力之上,如同披上合法外衣,避开大部分警戒禁制。
混沌之气模拟外围水元波动,使其探查行为如同水滴融入河流,难以分辨。
禁制自主运转,过滤异常神识;翊圣真君的神念虽未直接笼罩此地,却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扫过。
云逸子指尖冰凉,心神高度集中。
神识在无数杂乱的水元数据中穿梭,努力捕捉着那一丝来自核心的、更为精纯磅礴的弱水韵律。
耳边是分光水镜运行时细微的嗡鸣,以及龟将军在不远处翻阅玉简的沙沙声。
每一次禁制光芒的细微闪烁,都让他心跳微顿。
他成功了。
通过对外围七十二节点数据的反向推演,结合那丝捕捉到的核心韵律,混沌推演开始在他识海中疯狂运转,模糊勾勒着弱水运行的宏观脉络。
但这还不够,缺乏最关键的核心节点布局与能量流转细节。
机会出现在校验一处靠近内殿墙壁的“分光水镜”时。
这面水镜因长期承受核心波动冲击,镜面灵光略有不稳,映照出的外围节点影像时有细微扭曲。
龟将军皱眉:“此镜需维护了。”
云逸子心中一动,上前道:“将军,下官或可尝试以星辰仪辅件调和其灵光波动,暂稳镜象,以免影响校验进度。”
在龟将军首肯下,他取出几件星辰仪辅件,仙力催动,柔和星辉笼罩水镜。
就在星辉与镜面不稳灵光交织的刹那,他暗中将一缕极致凝练的混沌之气,顺着那灵光不稳造成的细微缝隙,如同游丝般送入了水镜内部,并非破坏,而是短暂与其核心符阵连接!
云逸子并未直接冲击内殿禁制,而是利用了外围法器与核心区域必然存在的能量联系!这面水镜,成了他窥探核心的跳板!
混沌之气顺着水镜与内殿监测阵法的连接,逆向流淌!
刹那间,云逸子神识“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外围影像,而是无数道清晰无比的、由纯粹弱水精粹勾勒出的能量流!
它们如同江河脉络,遍布天河,交织成一张覆盖浩瀚水域的大网!
无数禁制节点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上!这才是真正的弱水运行脉络图!虽非实体图卷,却是其能量本质的显现!
海量信息汹涌而来!速度极快!
云逸子全力催动混沌推演,疯狂记忆、解析这浩瀚的脉络。识海如同被洪水冲击,传来阵阵胀痛。
然而,就在他即将完成记忆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缕混沌之气与弱水本源脉络的深度接触,似乎引起了内殿核心阵图自身的某种微不可察的“涟漪”!
就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粒看不见的沙子!
偏殿内,那面分光水镜猛地剧烈闪烁起来!镜中影像乱晃,发出刺耳的尖鸣!
几乎同时,一股浩瀚冰冷的神念自统帅主殿方向骤然扫来!是翊圣真君!
危险!
云逸子当机立断,瞬间切断了那缕混沌之气与自身的联系,并引导其模拟成一股因水镜不稳定而意外逸散的、无害的星辰之力,在其完全消散前,轻轻“撞击”了一下内殿禁制外围。
“砰!”
一声轻响,来自内殿方向。
翊圣真君的神念立刻被那声轻响和失控的水镜吸引。
“何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悦,直接在偏殿响起。
龟将军连忙躬身:“禀真君,是这面分光水镜灵光不稳,突然失控,惊扰真君,末将罪该万死!”
云逸子也适时露出些许慌乱与歉意,收起星辰仪辅件:“卑臣学艺不精,未能稳住镜象,请真君责罚。”
翊圣真君神念仔细扫过偏殿,重点探查了那面水镜和内殿禁制外围,只感受到混乱的星辰之力和水镜自身崩溃的灵光,以及内殿禁制那完好无损、只是被轻微“触碰”了一下的反馈。
他并未发现那早已消散无踪的混沌气息。
“哼,些许小事,也如此毛躁!尽快修复,不得延误!”
神念如潮水般退去。
云逸子与龟将军告退。走出水府,重返天庭。
无人知晓,就在刚才,在新任统帅眼皮底下,天河弱水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天险,其最核心的运行奥秘,已被彻底洞悉。
那浩瀚的脉络图,已如同清晰的画卷,烙印于他的混沌神识之内。
新任统帅严谨,却未能察觉这无声的暗渡。
弱水依旧滔滔,屏障依旧森严。
但这天险,于云逸子而言,已如掌中观纹。
未来若至兵戎相见时,这道天庭屏障,或可成为……意想不到的通途。
三元并进,天庭这一元,于无声处,再下一城。缝隙已开,只待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