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毒得晃眼，林萧和陈磊牵着两匹骆驼，行进在龟裂的戈壁上。沙粒被晒得滚烫，踩上去像踩着一锅快要沸腾的水，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陈磊裹着厚厚的布条，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却始终没哼一声，只是偶尔抬手抹把脸，露出的下巴线条绷得很紧。
“歇会儿吧。”林萧勒住骆驼，从行囊里掏出水囊递过去。水囊刚打开，就有热气顺着瓶口往外冒，喝进嘴里带着股铁锈味，却比什么都解渴。
陈磊仰头灌了几口，水珠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前面就是祭坛外围了。”他望着远处那片模糊的黑影，声音有些发飘，“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暗了。”
林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祭坛所在的沙丘上空压着厚厚的乌云，明明是响晴的天，那片区域却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叶柔缝的草药味混着淡淡的灵力，让掌心始终保持着一丝清凉，像根无形的线，连接着土城的方向。
“再往前走，骆驼不能带了。”林萧翻身下地，沙粒烫得他差点跳起来，“剩下的路得步行。”
陈磊也跟着下来，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林萧赶紧扶住他，才发现他的脸色比纸还白。“不行就回去，我一个人能行。”
“少废话。”陈磊推开他的手，从行囊里掏出根短杖撑着，“祭坛底下的暗道只有我跟首领走过，你知道怎么绕开那些机关？”
林萧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上次闯入时慌不择路，全凭运气避开了致命陷阱，此刻想来仍心有余悸。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越靠近祭坛，空气就越冷，明明是酷暑天，却像走进了深秋的荒原。周围的沙丘开始出现奇怪的凹陷，边缘泛着黑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林萧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凹陷处的沙粒，入手冰凉，还带着种黏腻的触感，像摸到了某种生物的黏液。
“是骨虫爬过的痕迹。”陈磊的声音有些发紧，“它们在往祭坛中心聚集。”
林萧站起身，望向乌云笼罩的核心区。那里的沙丘正在微微蠕动，像有无数东西在地下穿行，表面的沙粒时不时被顶起来，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尖锥，又很快塌下去，留下坑坑洼洼的印记。
“得加快速度。”林萧从行囊里拿出短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尽量别惊动它们。”
陈磊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吹了声低沉的调子。哨声刚落，周围蠕动的沙丘突然安静了一瞬，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这是以前首领教的，能暂时震慑低阶骨虫，不过维持不了多久。”他解释道，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两人借着这短暂的安宁，猫着腰穿过外围的沙丘带。离祭坛越近，地面的凹陷就越密集，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露出沙面的虫壳，黑得发亮，像被打磨过的黑曜石。林萧不小心踢到一块，虫壳裂开时，里面涌出一股刺鼻的腥气，让他忍不住捂住口鼻。
“小心脚下的暗沟。”陈磊突然拽住他，指着前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面全是骨虫的卵，踩塌了就完了。”
林萧探头往下看，裂缝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白色圆点，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倒悬的星空，却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他赶紧收回脚，绕着裂缝往前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些骨虫的数量，比他们预想的多了至少十倍。
走到祭坛废墟边缘时，乌云突然压得很低，几乎要贴到沙丘上。林萧抬头望去，只见云层里翻滚着灰黑色的雾气，正一点点往下滴落黏液，落在沙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首领的黑暗能量在凝聚。”陈磊的声音带着恐惧，“他在利用骨虫的生命力恢复力量。”
林萧握紧了断矛，怀里的布偶突然热了一下，叶柔的灵力传来微弱的波动，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低头看向布偶，红线缠绕的骨片上，有一处正微微发亮，指向祭坛西侧的一座断碑。
“那边有问题。”林萧拽着陈磊往断碑走，脚步踉跄却坚定。
断碑上刻着模糊的符文，是很久以前的祭祀文字，陈磊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读出几个字：“……以血为引，以骨为锁……”
“是封印！”林萧突然明白过来，“这里以前是封印骨虫的地方，被首领破坏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沙地突然剧烈翻动，无数骨虫从地下喷涌而出，像黑色的潮水般朝着两人涌来。陈磊急忙吹哨，却发现哨声这次毫无作用，那些骨虫的外壳上，竟泛着与祭坛乌云相同的灰黑色——它们已经被黑暗能量彻底同化了。
“快跑！”林萧拽着陈磊往断碑后躲，断矛挥舞得虎虎生风，刺中的骨虫瞬间爆开，黑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身，腥臭得让人作呕。
两人退到断碑后，骨虫却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只能在几步外疯狂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林萧这才发现，断碑的基座上刻着圈淡淡的金纹，正是叶柔说过的净化符文，虽然残破，却仍能发挥微弱的作用。
“暂时安全了。”陈磊靠在断碑上喘气，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浸透了布条，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但这符文撑不了多久，你看……”
林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被骨虫喷出的黑气一点点侵蚀。而云层中的黏液滴落得越来越密集，砸在沙地上的坑越来越深，有些甚至开始冒出黑色的藤蔓，迅速朝着断碑蔓延，藤蔓上的尖刺泛着幽蓝的光，显然带着剧毒。
“得想办法加固符文，不然我们迟早被围死在这里。”林萧的目光扫过断碑，突然注意到碑顶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叶柔给的布偶，“你看那个！”
陈磊抬头望去，眼神亮了一下：“是祭坛的能量接口！以前用来注入灵力维持封印的！”
林萧立刻踮起脚尖，将怀里的布偶放进凹槽。布偶刚接触到凹槽的瞬间，突然亮起耀眼的白光，叶柔的灵力顺着布偶上的红线，像水流般涌入断碑，金纹瞬间变得清晰，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朝着四周扩散出一圈光浪。
骨虫被光浪扫过，发出凄厉的嘶鸣，成片成片地化作黑烟。藤蔓也迅速枯萎，变成焦黑的碎段。林萧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却发现布偶上的红线正在快速变黑，叶柔的灵力波动变得越来越弱。
“叶柔快撑不住了！”陈磊急道，“这布偶的灵力有限，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林萧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半个时辰，根本不够他们找到骨虫的源头。他望着祭坛中心那座摇摇欲坠的石塔，那里的黑气最浓，显然是首领的藏身之地，也是骨虫聚集的核心。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石塔。”林萧握紧断矛，眼神决绝。
“不行！”陈磊拽住他，“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要去一起去！”
林萧看着他渗血的后背，刚想反驳，布偶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白光明显黯淡了几分。金纹扩散的范围也开始缩小，骨虫又开始往前蠕动，虽然速度缓慢，却带着势不可挡的决心。
“没时间争了！”林萧掰开他的手，“你在这儿尽量拖延，我找到源头就回来！”
他转身冲向石塔时，身后传来陈磊的呼喊：“小心石塔第三层的机关！是活的骨虫阵！”
林萧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黑雾中。断碑的白光越来越弱，陈磊靠在碑上，看着不断逼近的骨虫，握紧了腰间的短刀——他知道，自己必须守住这半个时辰，为林萧争取哪怕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