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废弃的市第六医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残缺的月亮偶尔从流云后透出些许惨白的光,勾勒出这栋斑驳建筑扭曲的轮廓,像是趴伏在城市边缘的一头巨兽残骸。
医院内部,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弥漫着消毒水腐败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一股更深层、更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混沌浊流与负面情绪发酵后特有的“味道”。手电筒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割,扫过翻倒的病床、散落一地的泛黄病历纸,以及墙壁上那些早已干涸成深褐色的、意义不明的涂鸦。
叶宸、林薇、苏晓三人呈三角阵型,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荒废多年的主楼走廊里。脚下碎玻璃和水泥块被踩踏的声响,在这极致的安静中被放大得惊心动魄。
“阴气比上次来的时候重了不止一倍。”苏晓压低声音,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唐刀的刀柄上,丹凤眼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归一会那帮杂碎,肯定在这里动了不止一次手脚。”
叶宸默默点头,他后颈处的暗金色源核印记正传来一阵阵灼热,像是贴在皮肤上的烙铁。这不是主动催动的兴奋,而是一种被浓郁浊流环境刺激下的警告性悸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若游丝的混沌浊流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缠绕他的心智,勾起内心深处的烦躁与不安。他必须分出相当一部分精神,才能压制住源核本能的反击冲动,避免能量过早暴走。
“薇薇,跟紧我。”叶宸侧过头,对身后的林薇低语。他能看到林薇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圆润的眼眸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恐惧。她对黑暗的恐惧根植于童年阴影,但此刻,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腕上的那只银镯。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些安定。
他们是根据凌霜提供的线索追踪到此的。情报显示,归一会的一个重要据点就隐藏在这座废弃医院的地下空间,很可能在进行着某种大规模收集混沌浊流的邪术仪式。
突然,叶宸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源核的灼热感瞬间飙升。
“来了!”
话音未落,前方走廊尽头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凝聚成三四个人形的阴影。这些阴影没有五官,轮廓模糊,仿佛是由最纯粹的黑暗裁剪而成,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智冻结的寒意与恶意——正是虚寂之主力量影响下诞生的低阶妖魔,阴影生物。
“啧,又是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苏晓冷哼一声,唐刀瞬间出鞘,带起一泓清亮寒光。他脚步一错,身形如猎豹般窜出,刀锋上泛起淡白色的气劲,斩向最近的一道阴影。
嗤啦!
刀锋划过,阴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被气劲撕裂的部分如同烧焦的纸片般消散,但很快,周围的黑暗又涌过来,试图弥补那道缺口。
叶宸也不敢怠慢,意念集中,右手虚握。一团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能量球瞬间在他掌心成型,内部仿佛有微型的风暴在嘶吼。他猛地将能量球掷出。
轰!
能量球在阴影群中炸开,狂暴的能量乱流将两道阴影彻底撕碎湮灭。但爆炸的余波也震得走廊墙壁簌簌掉灰,叶宸自己更是闷哼一声,感觉后颈的源核一阵刺痛,一丝混沌浊流如同毒蛇,顺着能量连接试图反向侵蚀他的意志。他咬紧牙关,强行将这缕浊流逼退,额头已见冷汗。
这些阴影生物单体实力不强,但在这充满浊流的环境下,它们几乎能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重生,而且它们的攻击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久战之下,对叶宸的心智负荷极大。
战斗短暂而激烈。在叶宸和苏晓的配合下,几道阴影很快被清理干净。但走廊深处,更多的黑暗正在汇聚,仿佛没有尽头。
“这样下去不行!”苏晓退回叶宸身边,刀尖斜指地面,微微喘息,“这里的浊流太浓,这些东西根本杀不完!叶宸,你的源核能不能搞点大动静,把这片区域的浊流暂时驱散或者干扰一下?”
叶宸脸色凝重地摇头:“不行。浊流浓度太高,强行大规模调动源核力量,很容易失控。而且我感觉到,这医院深处有个‘核心’在持续散发浊流,不破坏它,治标不治本。”
就在两人感到棘手之际,一直紧张戒备着后方的林薇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一道狡猾的阴影不知何时从他们侧后方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钻出,如同黑色的闪电,直扑林薇的后心!
“薇薇小心!”叶宸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但距离稍远,而且他刚刚压制下源核的反噬,动作慢了半拍。
苏晓反应极快,回身挥刀,刀气迸发,却只来得及削掉那阴影的小半躯体。剩余的大半阴影,带着冰冷的恶意,已然触及林薇的背部。
千钧一发之际,林薇因极度恐惧而紧闭双眼,本能地抬起双臂格挡。腕上那只传承自祖父林教授的银镯,在与阴影接触的瞬间,猛地爆发出一种并非强光,而是柔和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晕。
这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悄无声息地扫过那道残存的阴影。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凶戾的阴影像是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一种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充满痛苦意味的嘶鸣,竟是在接触到白光的刹那间,迅速消融、瓦解,化为几缕淡薄的黑烟,最终彻底消散,连回归黑暗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如此,以林薇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净化过一般,那股粘稠甜腥的浊流感明显减弱了,连压抑在心头的烦躁感都减轻了不少。
叶宸和苏晓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林薇惊魂未定地放下手臂,看着腕间光芒渐渐敛去的银镯,自己也满脸茫然:“我……我刚才……”
苏晓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林薇身边,仔细感受着周围气息的变化,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净化?!林薇,你的体质……不,是这镯子!它能净化混沌浊流?”
叶宸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林薇的手,关切地上下打量:“薇薇,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受伤?”确认林薇无恙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那只古朴的银镯,源核传来的感应让他心中巨震。在那白光出现的瞬间,他不仅感觉周围的浊流被驱散,连自己体内因对抗浊流而产生的躁动和源核的灼痛感,都得到了显着的平复。
“我没事……”林薇摇了摇头,看着银镯,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就是……就是感觉它很烫,然后,我心里只想着‘不要靠近我’,它……它就亮了。”
叶宸回想起父亲笔记中关于“特殊共鸣体质”的模糊记载,以及林教授当年可能进行过的相关研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我明白了!薇薇,你的体质,加上林教授留下的这只镯子,组合起来的效果不是简单的稳定源核,而是……净化!对混沌浊流的净化!”
这个发现让三人精神大振。阴影生物的难缠在于其与环境中浊流的共生关系,而林薇的净化能力,恰好是它们的克星!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再次涌出更多的阴影生物,数量比之前更多,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晓,保护薇薇!”叶宸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薇薇,别怕!试着控制那种感觉,把净化的范围扩大!不需要攻击,就像……就像撑开一把伞,一把能挡住这些脏东西的伞!”
林薇看着叶宸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汹涌而来的黑暗,心中的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也随之升起。她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腕间的银镯上,心中默念着守护的意愿。
柔和而纯净的白光再次从银镯上绽放,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而是形成了一圈稳定的、直径约三米左右的光晕领域,将三人笼罩其中。
当那些阴影生物冲入光晕范围的瞬间,就如同飞蛾扑火,前端迅速消融,发出痛苦的嘶鸣,后续的阴影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畏缩不前,只能在光晕外围焦躁地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突破口,找到了!
叶宸感受着光晕内令人心安的纯净气息,后颈源核的躁动彻底平复。他看向身侧紧闭双眼、努力维持着光晕的林薇,少女的脸上虽然还有紧张,却多了一份专注与坚定。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在身后的累赘,而是成为了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支柱。
“干得漂亮,林薇!”苏晓也忍不住赞了一声,手中唐刀挽了个刀花,警惕地注视着光晕外不敢靠近的阴影,“现在,我们可以慢慢往前推了。叶宸,保存体力,找到那个浊流核心,给它来个狠的!”
叶宸重重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走廊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眼中燃起战意。有了林薇的净化领域作为屏障,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无休止的消耗战,直指问题的核心。
这场阴影中的较量,天平开始向他们倾斜。
(第14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