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圣所的走廊变成了混乱的赛道。
珊瑚发挥出人鱼在阻力中穿行的天赋,即使化为人腿,速度也快得惊人。她一边尖叫着毫无诚意的辩解,一边以各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柔韧姿态躲闪着身后飞来的、冒着黑烟的魔法书页——那是莉维娅用那本《高阶星脉能量导论》当魔杖使,胡乱发射出的混沌能量弹。
“是阿斯特干的!他扭曲了我的原话!”珊瑚在一个急转弯时喊道,长发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阿斯特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前方的星光中凝聚又消散,声音带着笑意从四面八方传来:“亲爱的珊瑚,诚实是美德。你明明很享受提议时那恶魔般的低语。”他轻松地避开一发擦着他虚影飞过、将墙壁熏黑一块的能量弹,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
“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莉维娅的咆哮是这场追逐战的背景音。她顶着一头亮粉,眼镜片上还残留着乱码和鬼脸的残影,形象全无,只剩下纯粹的、沸腾的怒火。她几乎是不计后果地挥霍着因为暴怒而激荡的恶魔魔力,所过之处,墙上的符文闪烁不定,能量导管嗡嗡作响,留下一条清晰的、弥漫着海鲜味和焦糊味的轨迹。
布雷克终于从实验室里追了出来,巨大的身躯在走廊里显得有些笨拙。“姐姐!等等!阿斯特哥哥!珊瑚姐姐!别打了!”他的喊声淹没在尖叫和爆炸声中,只能徒劳地跟着跑,试图阻止,却不知从何下手。
石磐刚把诺克斯塔从试剂堆里拎出来,就看到这场灾难性的追逐战从眼前呼啸而过。他一手夹着还在舔爪子的黑龙,看着被毁坏的墙壁和闪烁的能源线路,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无力感。“造孽啊……”他喃喃道,下意识开始估算修复这些需要多少经费和工时。
露台上,酒局也被打断了。
“下面吵吵啥呢?”凯兰·铁影醉眼朦胧地抬起头,不满地嘟囔,“老子正讲到当年一拳揍趴下沙丘巨兽的精彩地方…”
洛德拉姆和贝拉早已走到栏杆边,俯视着下方的混乱。洛德拉姆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我就知道…阿斯特那小子一来,准没好事…还有珊瑚…”
贝拉却笑得花枝乱颤,丰满的胸部随着笑声起伏:“哎呀,多有活力!年轻人就该这样!打打闹闹才热闹嘛!比你这老古董当年有趣多了!”她甚至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参与进去。
混乱在升级。
一道偏离轨道的混沌能量弹击中了走廊顶部的照明水晶矩阵,引发了一连串小爆炸,碎片如雨般落下。
另一道则差点轰中正在小心翼翼擦拭棋盘的影歌。
“你们这些无可救药的蠢货!离我的棋盘远点!”影歌抱着他一尘不染的宝贝,发出尖锐的抗议,敏捷地躲到一根柱子后面,气得脸色发白。
克莱尔则抱着她的骷髅娃娃,蹲在角落,看得目不转睛,甚至小声给某道特别粗壮的能量弹配音:“咻——轰!好玩!”
诺克斯塔在石磐的胳膊底下兴奋地扭动,喷出一股股小型的、表示助威的黑烟。
星脉圣所,这座宇宙级的智慧前哨站,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儿童游乐场,而且是最危险的那种。
就在这混乱即将突破临界点,甚至可能引发圣所防御系统错误反应的瞬间——
一种感觉,悄然降临。
并非声音,也非光影。
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秩序之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下了宇宙的静音键。
所有正在运行的恶作剧魔法、星穹幻象、混沌能量弹、死灵气息、活性黑烟…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静默、失效。
珊瑚头上那个还在播放跑调歌谣的章鱼发饰“啪”地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莉维娅手中那本冒烟的古籍瞬间冷却,封面上躁动的龙皮符文恢复了沉睡般的平静。
阿斯特闪烁的身影被强行固定、凝实,有些错愕地出现在走廊中央。
所有闪烁的灯光、鸣响的警报,在同一时刻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集体幻觉。
狂奔中的珊瑚和追杀中的莉维娅,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骤停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整个圣所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绝对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大厅一角的总控台。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阿斯莫德。
星脉的守护者,宇宙级的古老存在。他依旧是那副人类中年学者的儒雅模样,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袍,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刚刚从总控台的一个特殊接口上移开——显然,刚才那笼罩全场的秩序静默力场,就是他随手启动的。
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抿了一口茶。然后,才缓缓地抬起眼睑。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全场。
目光掠过满头亮粉、气喘吁吁、还保持着追击姿势的莉维娅。 掠过发型凌乱、惊魂未定、扶着墙喘气的珊瑚。 掠过一脸无辜、耸耸肩的阿斯特。 掠过茫然失措、巨大的布雷克。 掠过一手夹龙、满脸无奈的石磐。 掠过抱着棋盘、心有余悸的影歌。 掠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克莱尔。 还有露台上探着脑袋的三位长辈。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指责,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群不小心打翻了糖果罐的孩子。
但就是这平静的一瞥,让所有被看到的人,包括露台上的洛德拉姆和贝拉,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或移开视线,或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被家长抓包。
尤其是莉维娅,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虚和羞窘。她下意识地想推眼镜,却发现镜片上还沾着黏液,只好尴尬地放下手。
阿斯莫德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端着杯子,转过身,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通往他个人茶室的回廊。
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直到他离开足足十秒钟后,那弥漫全场的、令人窒息的静默压力才缓缓散去。
但混乱,已经彻底终止。
真正的终极管理员,甚至无需言语,只用一杯茶的功夫和一个眼神,就平息了这场足以记载进圣所史册的“红温之乱”。
剩下的,只有一地的狼藉,弥漫不散的海鲜怪味,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偃旗息鼓的“英雄”们。
星脉圣所的和平,以一种绝对碾压的方式,暂时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