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因大将军书房里的灯火通明与果断部署,并未能完全驱散笼罩在孩子们心头的阴云。官方力量的介入固然令人安心,但凯因那句“需要更专业、更谨慎的力量”和“你们需要的是安全和耐心”,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再次将他们阻隔在了核心行动的外围。那种无力感,比之前毫无头绪时更令人焦灼。
离开铁影府邸,走在王都寂静的、只有巡逻兵脚步声回荡的街道上,气氛有些沉闷。托尔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嘟囔道:“凯因爷爷还是把我们当小孩子……明明是我们找到的线索……”
艾莉丝合上笔记本,理性地分析:“凯因大将军的决策符合逻辑和职责。大规模军事行动确实需要谨慎,我们的身份和能力也不适合参与直接追踪。风险控制是首要原则。”
皮德则一如既往地专注于逻辑链的下一环,他推了推护目镜,看向诺拉:“官方渠道的效率受制于规则和规模。最优解的另一部分,尚未激活。”
诺拉明白皮德的意思——影歌老师。凯因爷爷没有明确反对皮德的建议,但也没有直接授权。这意味着,是否寻求影歌的帮助,如何寻求,成了一个微妙的、需要他们自己面对和解决的难题。
“我们必须去找影歌老师,”诺拉停下脚步,眼神坚定地看着伙伴们,“不是去要求他做什么,而是……告诉他凯因爷爷的行动,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也更有资格去面对晚歌。”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比起被动等待,他们更愿意成为信息的传递者和某种意义上的……支持者,哪怕这种支持微不足道。
再次来到那座寂静的石塔前,夜色比上次更深沉。塔内依旧没有光亮,仿佛无人居住。诺拉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这一次,门几乎立刻被拉开了一条缝隙。影歌老师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他的目光扫过孩子们,最后落在诺拉脸上,带着询问。
“影歌老师,”诺拉仰头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们刚从凯因爷爷那里回来。我们把晚歌的事情告诉他了。”
影歌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身体微微前倾,无声地催促着下文。
艾莉丝上前一步,清晰而简洁地汇报:“凯因大将军已确认皮屑证据,判定晚歌为重大嫌疑人。他已下令调动最精锐的‘森林之眼’侦察队,秘密向银月森林边境集结,重点排查异常能量波动和人员往来。”
听到“银月森林”和“官方行动”,影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种方式并不完全认同,或者……有所顾虑。
诺拉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但是,凯因爷爷也说,银月森林是暗夜精灵的传统领地,大规模行动容易打草惊蛇,而且……而且可能需要更了解那里和……和晚歌的人。”她没有直接说出“需要你”,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影歌沉默了。他靠在门框上,整个人仿佛化作了黑暗的一部分。只有那双在阴影中依旧灼灼发光的眼睛,显示着他内心剧烈的挣扎。一边是军方的正式程序和王国的律法,另一边是血海深仇、对背叛者的清算欲望,以及一种或许只有他才能理解的、与晚歌之间的宿命纠葛。银月森林深处,不仅是地理概念,更是暗夜精灵灵魂的归宿,那里有古老的法则和无数隐秘的路径,绝非外人所能轻易涉足。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孩子们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影歌缓缓直起身。他没有看孩子们,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漆黑的天际线,那里是银月森林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们……找不到他。”
短短五个字,道尽了他对官方行动的不看好,也彰显了他对晚歌能力的了解与忌惮。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孩子们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托付,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踏入深渊的冰冷决意。
“这件事,”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与你们无关了。回去。”
说完,他不再给孩子们任何说话的机会,后退一步,沉重而无声地关上了石门。那一声闷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被拒之门外,孩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失落,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被彻底拒绝的绝望。因为影歌老师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划清界限的保护。他接过了信息,也接过了责任,独自走向了那条最艰难、最危险的路。
“他……会去的,对吧?”墨菲小声问,带着担忧。
“逻辑上,他独自行动的成功概率,在特定条件下,高于受规则限制的军方。”皮德冷静地分析,“情感上,他无法置身事外。”
诺拉看着紧闭的石门,用力点了点头:“嗯!他一定会去的!我们不能跟着他,但是……但是我们也许可以……”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并非要干预影歌的行动,而是……以一种不打扰的方式,远远地、默默地,成为这场孤独追猎的见证者,或许,在万一的时候,能成为传递消息的桥梁。
“艾莉丝,”诺拉转向她的智囊,“银月森林很大,但有没有可能,知道大概的……方向?比如,暗夜精灵有哪些特别古老或者重要的地方?晚歌可能会去的那种?”
艾莉丝立刻翻开笔记本:“根据《泛大陆地理志》及暗夜精灵文化研究,银月森林核心区域有几个传说中的圣地,与‘虚无’、‘暗影’哲学关联密切,例如‘沉影湖’、‘默语者废墟’……”
线索并未中断,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孩子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他们将不再是调查的主力,但他们可以选择成为沉默的同行者,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关注着远方那片幽暗森林里即将上演的兄弟对决。
诺拉的日记结尾:
“深夜。影歌老师的石塔外,心里像压着石头又像点着了火。
影歌老师听了凯因爷爷的安排后,说军方‘找不到’晚歌。然后他让我们回去,说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了。
他把门关上了。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在赶我们走,而是在保护我们。他一定是要自己去了,一个人去银月森林找晚歌。
好担心他。晚歌那么厉害,还是他的亲人……影歌老师心里该多难受啊。
我们不能跟着添乱,但是……我们能不能想办法,知道一点点那边的消息呢?艾莉丝在查银月森林的地图了。
影歌老师,请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