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幽暗如墨,潜到深处时,光线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五指。
只有前方石室里透出的微光,像沉在水底的星。
林萧跟着林羽、林蛮往前游,鼻尖萦绕着水藻的腥气。
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那是黑蛟龙残血的味道。
与水底淤泥的腐味交织,在幽暗里织成一张沉闷的网。
石室在幽暗里渐渐显形:金币堆成的小山在水流中泛着温沉的光。
边缘散落着些宝石,鸽卵大的红宝像凝固的血珠。
蓝宝石里裹着像被冻住的星光,偶尔有鱼群从金币缝隙中游过。
带起细碎的金辉,映得周围的岩壁都亮了几分。
靠墙处斜插着十几柄兵器,锈迹斑斑的刀鞘上。
宝石与金属碰撞的轻响,混着水流的呜咽。
像谁在暗处数着过往的年轮,那些兵器的刃口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
想必曾饮过不少鲜血。
“收。”林萧的声音透过水流漫开,带着水纹的震颤。
林羽和林蛮立刻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袋口张开时带起小小的漩涡。
金币、宝石、兵器接连被卷进去,碰撞声在石室里荡开。
惊得躲在角落的银鱼窜出一串银亮的弧线,撞到岩壁上又慌忙游开。
林萧转向那道暗门。黑石门上的裂痕还凝着暗红的血。
像没愈合的伤口,指尖触上去能感觉到残留的微弱搏动。
想必是黑蛟龙最后的生机。他抬手按在门上,掌心灵力渐聚。
凝成一团莹白的光,映得周围的水流都亮了几分,连指尖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破!”一声低喝,拳头裹着水流砸下去——
“轰!”
黑石迸裂的脆响在水下炸开,碎块混着泥沙翻涌。
像一场小型的风暴。门后露出的通道窄得仅容一人过。
岩壁上布满抓痕,显然是黑蛟龙常年出入留下的痕迹。
尽头的阴影里,黑蛟龙蜷缩着,庞大的身躯比初见时萎靡了大半。
赤红的眼蒙上灰雾,见光后虚弱地扭了扭,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
昔日的凶戾早被耗成了苟延残喘,鳞甲间的伤口还在缓缓渗着黑血。
在水中晕开淡淡的雾。
林萧抬手在身前虚握,系统空间里,一道黑影应声而出。
那是魔龙残魂。
不再是初时那缕稀薄的雾,此刻已凝成丈许长的龙形虚影。
鳞爪分明,龙首上的角峥嵘毕露,甚至能看清鳞甲上的纹路。
周身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雾里偶尔窜过暗红的电光。
噼啪作响,散出的威压让水流都泛起细密的涟漪。
连空气都像被攥紧了似的,带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慑。
它悬在水中,龙首微摆,似在嗅着黑蛟龙的气息。
魂体边缘的黑雾吞吐着,带着种原始的、对躯体的渴望。
仿佛沉睡千年的猛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里面是为你找的躯壳。”林萧的声音穿水而过,在幽暗里格外清晰。
“黑蛟龙筋骨够硬,灵力也醇厚,跟你气息对路。”
“能不能融进去,长出肉身,看你的本事了。”
魔龙残魂像是听懂了,魂体猛地一涨,黑雾翻涌如沸。
龙口中隐约露出森然的虚影獠牙,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朝林萧的方向“望”了瞬,随即化作道黑电。
“嗖”地窜进通道,瞬间没入黑蛟龙体内。
“吼——!”
通道深处炸开一声嘶吼,一半是黑蛟龙濒死的痛。
一半是魔龙残魂入主的狂,两股气息在水里撞得翻江倒海。
连石室里的金币山都簌簌抖着,滚下无数碎金。
在水中打着旋儿沉底,连潭面都跟着泛起细密的波纹。
“走。”林萧转身时,林羽和林蛮已收妥物资。
两个储物袋坠在腰间,沉甸甸的,晃出细碎的金响。
袋口的绳结系得又紧又牢。三人摆臂游向水面。
身后的嘶吼渐渐闷了下去,被水流层层捂住。
只剩潭底传来隐隐的震颤,像谁在水下敲着闷鼓。
“哗啦!”
三道身影破水而出,水珠劈头盖脸砸在岸边的沙地上。
洇出三个深色的印记,很快又被风舔得干干净净。
正午的日头正烈,晒得皮肤发烫,远处的山林在阳光下泛着绿。
蝉鸣声声,衬得潭边愈发安静。
不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林敖炎正用树枝翻动架上的烤肉。
山兔的油滴在火上,溅起一串金红的火星。
焦香混着松木的烟火气漫过来,勾得人胃里发空。
林傲宇坐在一旁擦拭长刀,刀刃映着火光,亮得能照见人影。
“萧哥!可算上来了!”林敖炎扬着手里的树枝招呼。
递过拧得半干的麻布,“刚烤好的山兔,腿给你留着呢,还热乎。”
林萧接过麻布擦着头发,目光越过篝火望向潭面。
墨黑的水静得像块凝固的玉,刚才的震荡仿佛是错觉。
只有偶尔掠过的水鸟,翅膀扫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淡纹。
又很快消失,连涟漪都懒得久留。
“里面咋样?”林精灵摇着扇凑过来,扇风带着烤肉的香气。
“那残魂能成不?”
林萧在篝火旁坐下,接过林敖炎递来的兔腿。
外皮烤得焦脆,咬下去时油脂烫得舌尖发麻。
肉香却顺着喉咙往肚里钻,混着松木的烟火气,竟有种难得的安稳。
“进去了。”他含糊地说,“融合得一阵子,等着吧,急不来。”
林蛮捧着半只烤鹿,油汁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含混不清地嘟囔:“管它成不成,先填肚子!”
“那蛟龙窝真邪门富,金币装了三袋,还有把镶红宝石的刀。”
“鞘上的宝石能映出人影呢,说不定是啥宝贝!”
林羽正用布擦着黄金屠龙刀,刀刃映着火光,亮得晃眼。
“真成了,说不定能让它吐点压箱底的宝贝。”
“这种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肯定藏着好货。”
林敖炎撕下块鹿肉扔进嘴里,嚼得滋滋响:“黑蛟龙实力不弱。”
“魔龙残魂要是能拿下来,对付王家商会和那些异族。”
“咱们腰杆都能挺得更直,往后行事也能硬气点。”
几人边吃边等,篝火舔着肉皮,发出细碎的“滋滋”声。
把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岩壁上,随着火光晃悠。
像一群无声的守卫。日头慢慢往西斜,潭面始终静悄悄的。
只有风从潭对面的林子里穿过来,带着水汽的凉。
拂过脸颊时,混着烤肉的香,倒也不闷。
林萧啃着兔腿,目光时不时扫过潭面。
他知道,残魂与躯体的融合,是场你死我活的角力。
成了,便是一头能镇场子的魔龙;败了,就只剩潭底一堆冰冷的碎骨。
火渐渐旺了,烤肉的香气漫得更远,潭水依旧墨黑如镜。
谁也说不准,那平静底下,正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岸边的等待,才刚刚开始,像这潭水一样,不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