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的手指缓缓松开玉牌，将它重新藏进衣襟深处。那微弱的光流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她的眼神已经定了下来。
她转过身，面对着那扇裂开缝隙的石门。风从里面吹出，带着一股陈年的尘味，不冷，却让人脊背发紧。
“它指引我们进去。”她说，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夜无痕没说话，只是向前一步，冰剑轻点地面。寒气顺着石阶蔓延，在入口处凝成一道薄霜印记。他指尖掠过霜面，确认灵力波动稳定，这才点头：“标记已设，退路可辨。”
雷鸣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低头查看肩头雷兽的状态。那小家伙耳朵耷拉着，呼吸浅而急，但他抬起爪子蹭了蹭雷鸣的手背，表示还能撑住。雷鸣咧了咧嘴，“还行，没瘫。”
林婉儿从药囊里取出一颗赤红丹丸，喂进炎狐口中。药丸化开，炎狐的尾巴轻轻摇了摇，眼中的疲惫稍减。她举起提灯，火苗跳动了一下，随即转为幽蓝，像是被什么力量压住了热度。
“这光……不太对劲。”她低声说。
没人回应。他们都看到了。
四人沉默地调整站位，改为单列前行。夜无痕持剑在前，左手虚按墙面，试探每一块石砖是否松动。他的动作很慢，剑尖划过岩面发出细微的刮响，像在读一串无人能懂的密码。
云璃走在最后，左手扶着左肩伤口，右手始终贴在胸口，隔着衣物感知玉牌的存在。晨曦灵蝶伏在她肩头，翅膀微微颤抖，不再如往常般自然舒展。她察觉到了，轻轻抬手将它拢入掌心。
“别怕。”她低语，通过契约传递温和的意念，“我在。”
灵蝶的翅尖轻轻颤了颤，像是回应，又像是挣扎。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宽阔，两侧石壁刻满断裂的纹路，像是曾经布有完整的符文阵列，后来被人强行抹去。那些痕迹歪斜交错，有的深嵌入石，有的只留下浅白划痕。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滞重，呼吸间仿佛吸入细沙，喉咙发痒。
五彩光芒从头顶洒下，不知来源。没有光源，却处处泛光，像是整条通道本身在呼吸。光线流转不定，时而偏紫，时而泛金，映在人脸上，让彼此的表情忽明忽暗。
林婉儿举灯的手微微发抖。火焰始终维持着诡异的蓝色，边缘竟带一丝灰白，像是快要熄灭，却又顽强燃烧。
“为什么火会变色？”她终于忍不住问。
“不是火的问题。”雷鸣盯着上方，“是这里的气流不对劲。灵力乱得像打结的绳子，连雷云都聚不起来。”
夜无痕停下脚步，冰剑横挡在身前。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眸色加深。“前面三步，地面有轻微下沉感。可能是机关触发点。”
他俯身，用剑尖轻轻拨开一层浮灰。底下露出一圈凹陷的圆环，中央有个掌印形状的凹槽，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曾被多次使用。
“有人来过。”他说。
云璃走上前，目光落在那个凹槽上。她没有伸手去碰，而是再次摸向怀中的玉牌。这一次，它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但她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牵引，像是心跳的回音。
“不是破坏者留下的。”她抬头看向夜无痕，“是开启者。”
“我们不知道谁先来的。”雷鸣插话，“但既然门开了，幻兽也守不住，说明里面的东西……要么已经被拿走，要么还在等着人去拿。”
林婉儿咬了咬唇，“可要是封印被破，我们再进去，会不会……等于替别人完成了最后一步？”
这话落下，通道里的光忽然暗了一瞬。
四人都静了下来。
夜无痕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云璃脸上。他声音低沉，却不容动摇：“我们不是开启者，是继承者。门早已被破，我们只是走进真相。”
云璃点点头，抬手抚过肩头的晨曦灵蝶。它的身体依旧僵硬，但她能感受到那微弱的生命脉动仍在持续。
“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共鸣。”她看着前方幽深的彩光，“我相信这条路，是我们必须走的。”
她迈步向前，跨过了那个掌印凹槽。
其余三人没有迟疑，依次跟上。
通道继续延伸，坡度缓慢向下。墙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有些图案开始拼凑出模糊的画面——巨大的兽影、跪拜的人群、崩塌的高塔。没有人去细看，那些图像似乎会随着视线移动而轻微扭曲，看得久了，眼前会出现短暂的重影。
晨曦灵蝶突然在云璃掌心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立刻停下。
“怎么了？”夜无痕回头。
云璃没答，而是将灵蝶捧到眼前。它的翅膀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她迅速注入一丝光灵力，雾气稍稍退散，但很快又浮现出来。
“里面有东西排斥它。”她低声说，“克制光属性的力量。”
“不能让它单独飞出去探路了。”林婉儿提醒。
“我不让它离开。”云璃将灵蝶小心收回肩头，用衣领半遮住，“它只要在我身边就行。”
队伍继续前进，速度更缓。
二十步后，通道突然拓宽，形成一个圆形前厅。地面铺着黑石，每块石头中央镶嵌着一颗晶粒，散发出与通道同源的五彩微光。正前方是一道拱门，门框上雕刻着双蛇缠绕的日轮图腾，中间悬着一块空置的凹槽——原本应该放某种核心钥匙的位置。
夜无痕走近拱门，伸手触碰门框。指尖刚接触，整圈日轮图腾猛地一闪，彩光骤然增强，随即又恢复平静。
“触发机制还在运作。”他说，“只是能源断了。”
雷鸣环视四周，“这里不像废弃太久的地方。灰尘不多，空气也不腐。有人定期进来过。”
“或者，”林婉儿盯着地面晶粒，“这里面的能量一直在循环。”
云璃站在前厅中央，忽然感到怀中的玉牌传来一阵温热。她伸手取出，发现裂痕深处竟渗出一丝极细的金线，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共鸣，是回应。
她抬头望向拱门后的黑暗，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她。
“不能再拖了。”她说，“往前走。”
夜无痕点头，率先穿过拱门。雷鸣紧随其后，林婉儿举灯照亮前方。云璃最后踏入，脚步落下时，身后前厅的彩光无声熄灭，仿佛整条通道只为他们亮了一程。
新的通道更窄，仅容一人通行。墙壁光滑如镜，映出他们的倒影，但影像略微滞后半拍，像是透过水波观看。
走了约莫三十步，云璃忽然感到左肩伤口一阵抽搐。她低头看去，发现渗血的布料正在缓慢褪色，由暗红转为灰褐，像是血液本身失去了活性。
她没出声，只是攥紧了拳头。
前方，夜无痕的脚步忽然一顿。
“有风。”他说。
众人屏息。
确实，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流从深处涌来，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气息——像是金属锈蚀，又像枯叶焚烧。
林婉儿的灯焰剧烈晃动，蓝火几乎缩成一点。
就在这一刻，晨曦灵蝶猛然振翅，发出一声极轻的鸣叫。
云璃立刻抬手护住它，却发现它的翅膀上，那层灰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