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雷狱殿朱红台阶前的青石板已被磨得发亮。
排在最前头的灰衣老者攥着怀里的破布,指节发白——那底下裹着半块焦黑的兽骨,是他在西荒域挖了三年才找到的骨灵冷火线索。
他盯着殿门上方二字,喉结动了动,三年前被火脉反噬时的灼痛忽然清晰起来,直到听见那道混着雷鸣的清越嗓音:下一位。
秦尘坐在雷池边的青玉案前,指尖浮着一缕淡青雷光。
这是他今日处理的第七十三个修士了,掌心的青木雷丝却依旧鲜活如灵蛇。
他望着老者颤抖着掀开破布,露出兽骨上若隐若现的火纹,眼底掠过一丝锐光——正是西荒域四大圣火之一的骨灵冷火线索。
前辈请坐。他抬手虚引,老者膝盖一弯就要跪,被一道温和雷劲托住。
秦尘的指尖点在老者后颈大椎穴,青木雷丝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原本堵塞如石的奇经八脉发出细不可闻的碎裂声。
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分明感觉到,那道曾将他丹田灼成焦土的火毒,正被一缕生机盎然的力量包裹着,缓缓排出体外。
成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排在第三十七位的麻脸青年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被淬毒匕首贯穿经脉留下的。
此刻他盯着老者逐渐红润的脸色,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把晨雾都吸进肺里。
叮——
一声轻响惊得众人抬头。
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跪在雷池边,双手捧着自己的掌心。
他原本因先天经脉闭塞而青白的皮肤此刻泛着健康的粉,指缝间竟溢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气,在晨风中凝成细小的光粒。
我...我能感觉到了!少年突然哭出声,肩头剧烈颤抖,天地间有气,像...像春天的溪水!
围观人群瞬间炸开。
卖菜的老妇把竹篮往地上一扔,扯着嗓子喊:老天爷开眼了!几个昨日还冷脸旁观的宗门杂役红着眼眶往前挤,怀里的兽皮地图窸窣作响。
文墨斋的老史官扶了扶瑁壳眼镜,笔尖在竹简上飞书:辰时三刻,先天脉闭者陈小狗,经雷洗后感知灵气。
此例破东玄域百年定论——大道无门,雷作舟楫。
好一出菩萨救苦戏。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楚云飞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器宗特有的玄铁炉纹玉佩,慢条斯理分开人群。
他扫了眼雷池边的秦尘,嘴角勾起冷笑:治治经脉堵塞也算本事?
我器宗随便个外门弟子都能......
楚少主不妨试试?秦尘突然抬头,紫眸中闪过一丝雷光。
他望着楚云飞身后三个缩在阴影里的残疾修士——其中一个左腕分明没有旧伤,却用布条缠得像要掉下来。
楚云飞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正要发作,忽见那三个伪装的修士已被推到跟前。
为首的刚要开口,秦尘的指尖已按上他后颈。
这一次,青木雷丝里多了缕若有若无的幽蓝。
惨叫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那修士捂着脑袋踉跄后退,额头沁出冷汗:我...我头晕!
头晕?秦尘的声音冷得像北冰域的风,楚少主派来的探子,神魂倒比常人薄弱些。他屈指一弹,一缕幽蓝雷光从修士识海深处被逼出,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雷纹,九幽冥雷,专破神魂伪装。
楚少主若想偷师,先问问自己的神魂扛不扛得住。
楚云飞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那缕幽蓝雷光,喉结动了动——他曾听父亲说过,九幽冥雷是雷道中最诡谲的一脉,寻常修士被一缕入体,轻则疯癫,重则魂散。
此刻他再看秦尘,哪还有半分昨日那个任人欺辱的秦家庶子模样?
他甩袖转身,玄铁炉纹玉佩撞在石阶上发出脆响。
器宗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跟上,只留下满地被踩皱的锦缎衣角。
好手段。
一道传音突然在秦尘识海响起。
他侧头望去,见厉秋寒站在廊下,手中茶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眉眼:你施恩于民,丹塔总部坐不住了。
三位副塔主联名要对你道统审查
审查?秦尘轻笑,指尖摩挲着青玉案沿,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炼道。他抬手指向雷狱殿后的空地,去把那片荒田推平,建十座石坛。
从明日起,雷炼实践课对所有修士开放——哪怕是扫大街的,也能亲手试试雷锻术。
厉秋寒一怔,随即露出赞赏的笑意:好个破而后立。
丹塔垄断丹道千年,你这是要拿雷道开条新河。他转身离去时,衣摆扫过阶下的《雷炼初论》抄本,纸页翻到新批注那页:雷道非孤途,万灵皆可证。
日头西斜时,叶小蝉抱着个陶瓮冲进雷狱殿。
她麻花辫上沾着草屑,脸蛋红得像熟透的山果:秦公子!
我按你说的,用雷气温养了那块废药石!她掀开瓮盖,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正泛着淡淡青光,周围的草药苗竟比寻常高出半寸。
虽只维持半日......她声音突然发颤,但阿爹说,咱家药田的产量涨了三成!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几十个村民抬着竹筐挤进来,筐里堆着新摘的山桃、晒得金黄的草药,还有用红布包着的鸡蛋。
为首的老汉抹了把眼泪:小蝉救了咱全村的命,她是咱的小雷医!
文墨斋的竹简又沙沙响起来:未时七刻,村女叶小蝉以雷气激活废药石,药田增产三成。
雷道之用,非止杀伐,可活民生。
夜幕降临时,秦尘巡视新建成的雷炼工坊。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的玉盒,盒中那颗青芽突然泛起微光。
他指尖刚触到盒盖,便觉一阵清冽的木灵之气涌来——那是建木种子的共鸣。
主人!
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
小雅站在月光里,额间的凤凰印记泛着暗红,手中捧着半块焦黑的骨片:族老说,密林深处的血祭碑裂开了。
那是...那是等待千年的归主之兆。
秦尘接过骨片,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热——正是夜凰族密卷中记载的凤凰骨。
他望着窗外东玄域的方向,目光深沉如渊:东玄域的秘密,果然不止建木。
这时,值夜弟子捧着一卷兽皮地图匆匆赶来:公子,叶小蝉阿公说,那幅扶桑木古图还有补充。
东陵裂谷的分支里,似乎藏着......
秦尘展开地图,木灵之气扑面而来。
他望着图上用朱砂标红的裂谷深处四字,眼底闪过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