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火灵部落,在焦土与废墟之上,迸发出了顽强到令人心惊的生命力。
短短三日,一座崭新的祭坛便在部落广场中央拔地而起,以焦黑的巨木为基,熔岩石为台,粗犷而庄严。
今日,便是火灵部落的重建大典。
赤炎儿换上了一身繁复的祭司红袍,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肃穆,手持火种节杖,主持着圣火重燃的仪式。
当那簇象征着希望与传承的火焰在新祭坛上熊熊燃起时,下方所有族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热泪盈眶。
秦尘静立于祭坛一侧,如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九道刚刚形成的雷髓脉络所蕴含的澎湃力量,它们如同九条银色的幼龙,盘踞在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细微的雷鸣。
但这力量并非没有代价,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被他深藏心底——这雷髓脉络霸道无比,每月月圆之夜,都需以他自己的心头精血温养,否则便会反噬己身。
这秘密,是他目前最大的弱点。
就在部落的欢呼声达到顶峰之际,一阵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钟声忽然响起,连响九下,压过了所有喧嚣。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部落最强的匠师,铁脊匠,正背负着一口巨大的赤铜巨箱,一步一顿地走上祭坛。
他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那如山的身躯,此刻却透着一股决绝的悲壮。
“哐当!”
巨箱被重重地放在祭坛中央,铁脊匠打开箱盖,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箱中静静躺着一柄通体暗红的巨型战锤,锤身布满古朴的螺旋纹路,仿佛是凝固的岩浆。
锤头之上,两个古老的火族文字龙飞凤舞——“火心”。
“此锤,乃我火灵部落先祖所留,是我族锻造之魂。”铁脊匠的声音沙哑而洪亮,他没有看赤炎儿,而是用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死死盯住秦尘,“千年来,它随先祖征战八方,先祖陨落后,便再无人能引动它分毫。它不是凡铁,而是有魂之器,唯有能引动‘地心熔髓’真正力量的人,方可将其唤醒!”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直指秦尘:“你,秦尘!你引来了天雷,救了我族,我铁脊匠服你!但要我铁家世代为你铸兵,尊你为主,你还需证明一件事!”
他一掌拍在巨锤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若能让它,火心战锤,发出一声鸣响,我铁脊匠,连同我铁家所有子孙,世代为你的奴仆,为你铸造神兵,永不背叛!”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尘身上。
这不仅是一场考验,更是一场豪赌!
铁家的锻造技艺在整个南域都赫赫有名,他们的效忠,其价值不可估量。
秦尘的目光平静如水,他缓步上前,在那柄巨锤前站定。
他能感觉到锤身内部蕴含着一股沉睡的、无比狂暴的力量。
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运起玄力去强行撼动,反而伸出右手,轻轻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锤柄之上。
下一刻,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
那枚吸收了九天神雷后,由都天神火雷蜕变而成的金紫色火种,正在识海中央缓缓旋转。
随着秦尘意念的催动,一缕微不可查的金紫色雷火之力,顺着他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流入掌心,探入“火心”巨锤的内部。
起初,巨锤毫无反应。
但就在那丝金紫色雷火之力触碰到锤心深处某个核心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共鸣自锤身内部传出,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一根羽毛轻轻撩动了鼻尖。
紧接着,那暗红色的锤身开始剧烈震颤,锤体表面的螺旋纹路竟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亮起一道道赤金色的流光,仿佛内部有滚烫的熔岩正在极速奔涌!
一股苍凉、霸道、仿佛来自大地之心的威压轰然扩散!
嗡鸣声越来越响,从最初的低吟,逐渐化为一声仿佛能震慑神魂的低沉咆哮,响彻整个广场!
“噗通!”
铁脊匠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颤声道:“它……它不是被唤醒……它是在臣服!它……它认你为‘炉主’?!”
这一刻,一个尘封千年的秘密被他失声吼出:“原来传说是真的!此锤并非我族先祖所铸,而是远古雷族遗落的‘副炉器’!它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雷火熔炉,唯有真正掌握‘雷火塑形’无上真意的人,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全场哗然,看向秦尘的目光,已然从敬畏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祭坛上的神迹吸引时,人群角落,小雅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身影,正趁着混乱悄悄向营地外溜去。
那是一名火鸦使,负责部落的对外侦查。
小雅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拦住了那名火鸦使的去路。
不等对方反应,几下干净利落的擒拿,一枚藏在靴底夹层里的暗纹竹筒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拧开竹筒,里面是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信纸上,一个触目惊心的“青蚨印”赫然在目——那是东玄域三大商盟之一,“万宝楼”的独有印记!
信中内容更是让她心头一凛:“北冰域冰魄交易已成,贵方所需第二批‘黑雷引’,三日后将经南洋暗礁线南下,接头暗号不变。”
东玄域的商盟,火鸦使的背叛,北冰域的冰魄……几条线索在她脑中飞速串联。
她没有声张,不动声色地将密信交到了走下祭坛的秦尘手中。
秦尘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熟悉的“青蚨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万宝楼,其背后最大的股东之一,正是东玄域秦家的某个旁支。
“手伸得真长啊……东域秦家的人,也投靠了烬影教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当晚,夜色如墨。
一个瘦小如猴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营地外的沙丘后,正是南域有名的情报贩子,沙狐郎。
“老规矩,十枚上品灵晶,换一个消息。”沙狐郎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秦尘负手而立,闻言却笑了。
他没有拿灵晶,反而对身后的阿蛮示意了一下。
阿蛮瓮声瓮气地走上前,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银亮,表面布满天然雷电纹路的金属锭丢在沙狐郎面前。
“这是用你做梦都想不到的火炼出来的东西,你可以叫它‘雷纹钢’。”秦尘的声音平淡却充满压迫力,“它的价值,远超百枚上品灵晶。现在,用它换你一句真话——烬影教,在北冰域,到底做了什么?”
沙狐郎一把抓起那块钢锭,入手瞬间,一股精纯而狂暴的雷息便让他浑身一麻。
他只是掂了掂,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这东西若是打造成兵器,绝对是削铁如泥的神物!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中的贪婪被震惊和恐惧取代。
“我说!我说!”他将雷纹钢死死抱在怀里,急促地说道:“烬影教那帮疯子……他们在北冰域挖‘九幽冰魄’的老根!那里是极寒之地的核心,据说连接着九幽黄泉。他们……他们说要用无数冰魄的本源,炼制什么‘寒雷母胎’……我还听到一个传闻……说……说他们这手段,和当年一夜之间抹杀夜凰族的禁忌之术,一模一样!”
“夜凰族……”
秦尘的眼神骤然冷得像是万年玄冰。
这个名字,如同禁忌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母亲临终前,就曾反复提及这个名字。
他望向遥远的北方,识海中的鸿蒙本源雷核,竟在此刻轻轻震颤起来,仿佛感应到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同源而又死敌的气息。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母亲留下的那枚凤凰形态的暖玉玉佩,将其与刚刚认主的火心巨锤并置于掌心。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玉佩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而火心锤则泛起赤金色的光晕,二者的光芒竟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开始同频闪烁,交相辉映。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娘,您当年拼死封印的,不只是那尊雷鼎……您布下的,是一个更大的局,对吗?”他握紧双拳,低声呢喃。
与此同时,在秦尘帐篷外的一处阴影里,焚心女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屏住呼吸,通过帐篷的缝隙,亲眼目睹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秦尘盘膝而坐,逼出一滴殷红如血钻的心头精血,滴入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他赤裸的上身皮肤下,九条银色的线状物如同活过来的毒蛇一般,疯狂蠕动、扭曲,贪婪地吞噬着那滴精血的力量。
秦尘的脸上,也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焚心女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火刃,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义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他说这是为了驾驭救世的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现在……秦尘的身上,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诅咒”!
他……他也在被某种东西吞噬?
那我一直以来无比崇敬的义父……他究竟是在拯救这个世界,还是……在亲手制造另一个与他一样的祭品?
秦尘并不知道帐篷外的窥视者,在雷髓脉络平复下来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帐篷,仿佛能看到那无尽的北方冰原,也能感受到手中火心战锤内那股渴望锻造的磅礴力量。
北方的威胁,母亲的布局,自身的隐患,以及这新生的力量……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处。
他的目光,最终落向了火灵部落远处那座最高的、终年冒着滚滚浓烟的圣山。
想要解开这一切谜团,想要在这盘棋上拥有落子的资格,他必须变得更强。
而要将这雷火之力与火心战锤的威能彻底融合,锻造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只有一个地方能做到。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悄然成型。
他的眼神,比脚下冷却的熔岩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