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扭曲的火焰人影,与记忆中最后的兄长面容渐渐重合,只是此刻的他,被无尽的怨憎与魔气侵染,再无半分温情。
“想要这都天神火雷的本源莲心?”心魔火尊的声音嘶哑而狂暴,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可以——但你得先尝尝,我这千年来日夜承受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然张开,如拥抱整个炼狱。
轰!
十二道粗如巨蟒的灰黑锁链,自他体内爆射而出,每一道锁链上都燃烧着能直接灼烧神魂的魔焰。
它们并非射向秦尘,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瞬间洞穿虚空,死死缠绕在那枚悬浮于火海中心的金紫色莲心雷核之上!
“此为‘焚心七劫’,你若能过,此火归你!”心魔火尊狂笑着,声震九霄,“第一劫,烈焰刑衣!”
他五指隔空一抓,整片火海应声暴动!
万千火蛇凭空凝聚,尖啸着,如闻到血腥的鲨群,疯狂地朝秦尘席卷而来。
这些火蛇并非实体,竟能无视秦尘的护体雷光,它们化作一道道细微到极致的火线,从他周身亿万毛孔钻入!
“呃啊!”
饶是秦尘意志如铁,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神魂被寸寸点燃的酷刑!
每一条火蛇都像是一根烧红的毒针,在他的经脉、骨髓、乃至识海深处疯狂穿刺、焚烧。
他的神魂仿佛被扒光了扔进丹炉,每一寸都在被炼化。
就在他神智即将被剧痛淹没之际,第二劫,接踵而至。
“记忆回溯!”
秦尘眼前的火海世界瞬间褪色,化作了无尽的星空。
他看到了熟悉的飞升仙台,看到了脚下那方生他养他的大陆。
更重要的,他看到了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义兄——凌苍!
画面,定格在神劫降临的前一刹那。
凌苍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复杂到极致,有不舍,有痛苦,更有……一抹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只见凌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通体漆黑、篆刻着诡异魔纹的符钉。
他趁着秦尘全力抵御神劫的瞬间,闪电般出手,一掌将那枚符钉狠狠打入了神劫的核心!
就是这一钉,让原本纯粹的飞升神雷瞬间狂暴、异变,化作了必杀的灭世之雷!
“果然是你!凌苍!”秦尘目眦欲裂,压抑千年的愤怒与不甘在胸中炸开。
他想质问,想咆哮,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干涉分毫。
然而,下一瞬,画面陡然一转!
神劫已过,仙台崩毁,秦尘“身死道消”。
凌苍却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得意,而是孤身一人,跪在残破的废墟之上,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痛哭失声。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大哥……对不起……我也不想……”他用头颅一下下撞击着地面,鲜血淋漓,“但‘它’说……只有这样……只有你……才能真正地活下来……”
秦尘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星辰,剧烈震荡。
他猛然从记忆回溯中挣脱,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衫,那神魂灼烧的剧痛竟被这股心神冲击压下了几分。
这不是幻术!
那是真实发生过,却被他遗忘,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的记忆碎片!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张被火焰与魔气扭曲的脸,那张脸,正是凌苍!
这心魔火尊,竟是以凌苍的执念与怨恨为核心,融合了此地业火形成的怪物!
“凌苍!”秦尘忽然放弃了所有防御,向前踏出一步,低声喝道,“你还记得‘断枪岭’吗?”
火焰人影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一战,你为我挡下九幽冥府的三道追魂冥雷,整条左臂被腐蚀得焦黑一片,整整三年才恢复知觉!”秦尘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敲打在心魔火尊的神魂深处,“你曾说过——兄弟不死,永不分离!”
“兄……弟……”
心魔火尊扭曲的脸上,那双被魔焰充斥的眼眸剧烈颤抖,竟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身上的灰黑魔气与纯粹的火焰之力开始剧烈冲突。
“……尘弟……快……快走……”凌苍的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从那嘶吼的间隙中艰难地挤出,“这不是火……是……是一座坟……埋葬了……”
话音未落,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邪恶的黑雾自他体内猛然涌出,瞬间压制了那丝清明。
他的眼神再度被狂暴与怨恨占据,甚至比之前更加凶戾!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厚重的声音,仿佛从大地脉搏的最深处传来,响彻秦尘的识海:“小友,七劫非是杀局,而是他为你设下的赎罪之路。他被心魔所困,唯有以一颗毫无杂念的‘真心’为引,点燃这莲心之火,方能净化魔念,触及其本源。”
是地脉老龟!
真心为引?秦尘心头一凛,何为真心?
不等他细想,下方的熔岩火海忽然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一个约莫七八岁、浑身赤红如火玉雕琢的小童,竟缓缓自熔岩中走出。
他赤着双脚,行走在能融化神铁的岩浆上,却如履平地。
其额头正中,有一点朱砂烙印,双眸纯净得宛如琉璃,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
火灵童子!
乃是这片火海地脉历经万万年,才孕育出的一丝纯阳之灵。
“我生于业火,长于孤寂,不懂何为兄弟,亦不知何为赎罪。”火灵童子遥遥对着秦尘躬身一拜,声音清脆空灵,“但我能感受到,您身上的雷霆,有净化这片污秽的力量。我愿以我之本源为引,助真主取得神火!”
“不可!”秦尘脸色一变,立刻就要阻止。
但火灵童子的动作比他的声音更快。
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了那被十二道魔链缠绕的莲心雷核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火灵童子的身躯在接触莲心雷核的瞬间,便悄然汽化,化作了最精纯、最本源的火焰能量。
最后,唯有一缕米粒大小,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纯净火种,悠悠飘落,悬浮在秦尘的掌心之上。
秦尘握住这缕火种,霎时间,他体内的都天神火雷本能地发出了欢呼雀跃般的共鸣,渴望着将这缕本源吞噬、融合。
然而,秦尘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缕纯净到极致的火种深处,隐藏着一丝与心魔火尊同源的诡异波动!
这是陷阱!
一旦他直接融合,这丝波动便会瞬间引爆,将心魔之力直接种入他的丹田,后果不堪设想!
好一个赎罪之路,亦是同归于尽之局!
电光火石之间,秦尘做出了决断。
他眼中精芒一闪,非但没有融合,反而果断催动了丹田内的吞噬祖雷!
他没有鲸吞,而是以一种抽丝剥茧般的、极其细微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缕火种之中,开始一点点地抽取其中逸散出的最精纯的能量。
每一丝能量被抽出,立刻被早已等待一旁的鸿蒙本源雷包裹、炼化,将那隐藏的诡异波动彻底磨灭,提纯为最纯粹的雷火源力,再缓缓导入丹田。
这个过程,缓慢得如同凡人绣花,痛苦却放大了千百倍!
每一丝雷火源力进入经脉,都像是将一勺铁水灌入其中,剧烈的灼痛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甚至在承受不住时,主动催动葵水玄冥雷,将部分灼热的经脉冻结,以极寒压制极热,在自己体内形成了一副匪夷所思的“冰火共济”奇局!
一日,两日,三日……
三日三夜之后,当最后一丝火种能量被提纯完毕,秦尘的丹田上空,一颗拳头大小、外层是璀璨的金色雷光,内里却燃烧着一簇妖异紫色火焰的全新核心,终于缓缓成型!
金紫雷火核心!
它悬浮于丹田,与吞噬祖雷、鸿蒙本源雷等几大祖雷遥相呼应,仿佛一轮全新的太阳。
秦尘甚至能感觉到,它能自主吸收天地间的火灵力与雷灵力,进行呼吸吐纳。
“给我破!”
秦尘猛然睁开双眼,眸中金紫神芒一闪而逝。
他抬手对着天空随意一挥。
刹那间,风云变色!
天穹之上,凭空凝聚出数百道长达十丈、缠绕着金紫二色雷火的巨型箭矢!
随着他手掌落下,数百道雷火箭矢,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齐刷刷地轰射而下!
轰!轰!轰!
整片火海被这恐怖的雷火雨彻底引爆,化作了一片真正的毁灭之幕。
那先前不可一世的心魔火尊,在无数雷火箭的攒射之下,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竟被炸得节节败退,身上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蒸发!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然而,就在秦尘心神激荡,准备收功稳固境界之际,他识海深处,那作为一切根基的鸿蒙本源雷,突然毫无征兆地自主震荡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吸力,从鸿蒙本源雷中散发开来,开始对这片天地间所有游离的雷属性灵气,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呼应与吸引。
那感觉,就仿佛一位沉睡的君王,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宣告自身存在的低语。
天地间的万千雷霆,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它们真正的主宰!
遥远的未知虚空之中,一道身披雷电蓑衣的模糊身影,在一块漂浮的陨石上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玉简。
玉简上,刚刚记录下了最后一笔:“金紫雷火凝核心,鸿蒙初动引万雷。”
他看了一眼秦尘所在的方向,低语道:“新雷主已现,见证完成。”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悄然融入虚空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尘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新生的雷火核心之上。
雷火核心虽成,带给他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在这颗核心的最深处,似乎还沉睡着某种……更加饥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