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了,像有活物在啃噬冰棺内壁,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秦尘跪在雪地里,指节因用力按在冰面上而泛白,寒气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冻得他后槽牙直打颤,可他像是没知觉似的,额头抵着冰棺,声音带着哭腔又混着狠劲:“娘!我是尘儿!我回来了!当年你塞给我的玉佩还在,你摸摸看——”他颤抖着摸出怀里的玉佩,往冰面贴去,玉身与棺首的凹痕严丝合缝,“您看,它认我,您也该认我!”
回应他的不是记忆中温柔的应和,而是冰棺内忽快忽慢的心跳声,一下重似擂鼓,一下轻如蚊蝇,间或混着破碎的呢喃:“逃……它醒了……要出来了……”
“秦尘!”凰九幽的玄色大氅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回拽,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这不是你能救的人!这棺材本身就是封印装置,当年那位雷帝配偶用命布下的局——你当冰棺里只有你娘?她体内还镇着更凶的东西!”
秦尘被她扯得踉跄,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眶冷笑:“那就一起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规定雷帝血脉必须自相残杀!是玄烬子那老东西?还是所谓的‘雷主意志’?”他甩开凰九幽的手,重新按在冰棺上,指腹下的冰层竟透出温热,像极了幼时母亲抱他时的体温,“我娘当年为了保我们,连雷核都分了,现在我就算把命搭进去,也得让她安心闭眼!”
“安心?”冰语婆婆的拐杖重重磕在雪地上,震得积雪簌簌往下落,她佝偻的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像淬了千年冰渣,“你当她在棺材里好受?那女人是唯一成功孕育出‘双生雷体’的载体,也是唯一敢违抗‘雷主意志’的母亲!当年她分裂雷核,让两个胎儿各承一半,才换来你们二十年阳寿——”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青筋暴起,“如今期限将至,平衡要破了!你体内玄雷图腾觉醒,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另一半’正在接近!”
“嗡——”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光芒从秦尘怀中的包裹里窜出。
玄烬子遗留的权杖悬浮在半空,顶端雷纹如活物般游动,传出沙砾摩擦般的低语:“……双子临世,雷狱重开……钥匙已动,门扉将启……找到他……否则……天下皆烬……”
“闭嘴!”秦尘挥拳砸向权杖,可拳头刚碰到雷光就被灼得冒青烟。
下一秒,权杖“啪”地炸成齑粉,细灰落在雪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与此同时,秦尘丹田内突然翻涌。
他识海里沉寂的十一道玄雷同时震颤,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轻轻摇晃——解封倒计时,只剩三日。
可他没有前世雷尊面对力量时的狂喜,反而喉头发紧。
若弟弟真是被精心培养的“另一把钥匙”,那他在东玄域被欺辱时的隐忍、在西荒域炼体时的血痕、在北冰域拼来的每一份机缘……是否全是对方棋局里的一步?
“吱——”
一声尖啸刺破风雪。
雪噬鼠王从秦尘脚边窜过,粉色的小爪子在雪地上划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南洋域。”写完最后一笔,它突然双眼翻白,浑身抽搐着倒在雪地里,口中溢出黑色黏液,显然被种下的禁制发作了。
秦尘蹲下身,指尖沾了点鼠王爪心的血,注入灵力。
记忆碎片在他识海炸开——
暴雨倾盆的南洋域,少年立于海啸之巅,身后是遮天蔽日的乌云。
他手中握着一柄由黄泉弱水凝成的长戟,戟尖滴落的水珠子砸在海面上,竟冻出三寸厚的冰。
更骇人的是他背后悬浮的六道玄雷:紫霄神雷泛着妖异的暗红,太乙青木雷缠着黑藤,都天神火雷里竟裹着骷髅……每一道都与秦尘体内的玄雷镜像般对称。
“哥哥。”少年转过头,眉眼与秦尘如出一辙,连眉心的朱砂痣都分毫不差。
他扯动嘴角,笑容却比北冰域的寒风更冷,“游戏开始了。”
“轰——”
天际突然炸开一声惊雷。
秦尘抬头,只见一道漆黑中夹杂暗金的雷光撕裂云层,从北冰域直贯南洋域边界。
那雷光所过之处,海水先是沸腾着翻涌,眨眼又冻结成晶蓝的冰桥,像一条直通地狱的路。
凰九幽突然按住心口,喉间溢出一声兽类的低吟。
她瞳孔缩成竖线,声音发颤:“那是‘弑亲之兆’……古老预言里,唯有血亲相戮时,才会出现跨界雷引……”
秦尘望着那道远去的雷痕,掌心的雷霆枪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
风雪灌进他的衣领,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像是有团火在血管里烧。
原来他不是来救母亲的……他是来,迎接另一个“我”的。
“叮——”
指尖传来刺痛。
秦尘低头,见庚金白虎雷的锋芒正从指缝间渗出,像一把极小的雷剑,在雪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冰语婆婆的话,想起玄烬子说的“二十年后必有一战”,想起弟弟眼中的冷笑——决战,已无可避免。
风雪渐歇时,秦尘听见冰棺里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
他抬头望去,只见冰棺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幽紫色裂痕,如蛛网般缓缓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裂缝里,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