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粒打在秦尘脸上，他抱着昏迷的小雅踩过东玄域边境碑下的碎石。
焦骨岭方向的余烬还未完全熄灭，在夜空里泛着暗红的光，像一双双未闭合的眼睛。
到了。他低哑的声音裹着风，随行的秦家暗卫立刻上前，指尖在虚空划出三道金芒——那是祖地结界的暗号。
结界涟漪刚泛起，怀中小雅的眉心突然一跳。
原本爬至眼尾的黑纹泛起幽蓝微光，她的嘴唇无意识开合，吐出的字句像浸在冰里：灯已燃，门将启。
秦尘的瞳孔瞬间收缩，臂弯下意识收紧，却又在触到小雅单薄的肩时松了松。
她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裳传来，凉得不正常。
公子？暗卫的声音带着疑惑。
她在说梦话？
还是......有人借她的嘴传信？跟在身后的凰九幽突然开口，指尖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北冰域皇族对神魂波动最敏感，此刻她识海深处像有根细针在挑动。
秦尘低头凝视小雅苍白的脸。
三日前在南洋海边，这道黑纹不过是她手背上的一点墨迹，如今已爬至眉骨。
他想起石片上三条汇聚的线，想起母棺里啃食神魂的血鼠，喉间泛起铁锈味。
把她送去听雪阁。他将小雅轻轻交给暗卫，声音冷得像淬过北冰域的玄冰玉魄，封锁院落，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我。暗卫领命时，他又补了一句：让厨房熬三光神水参汤，每隔两个时辰喂半盏——别让她醒。
暗卫抱着小雅转身的刹那，秦尘瞥见她睫毛轻颤，黑纹在月光下泛起极淡的紫。
他握拳抵在唇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敌人早就在他最柔软的地方埋下眼睛，而他能做的，只有先剜掉这双眼睛的视线。
三日后。
雷狱殿外的石阶蒙着薄霜，守殿老仆跪在最下层，额头抵着青石板，后背筛糠似的抖。
他布满老茧的手攥着褪色的黄绢，那是当年雷尊座下大弟子亲手交给他的守殿令。
百年未响......今日竟自鸣！老仆的声音带着哭腔，莫非......雷尊归来？
秦尘站在阶顶，指尖悬在殿门铜环上方三寸。
铜环上的雷纹斑驳，却在他靠近时泛起细微的嗡鸣。
他深吸一口气，鸿蒙本源雷顺着指尖渗出——那是十二玄雷中最接近天地本源的一道，专破虚妄。
刹那间，识海震荡。
一道稚嫩的声音像从极远处传来，反复回荡：主人......回来......主人......回来......
雷纹童。秦尘低喃，眼底闪过异色。
前世他曾在神霄大陆见过类似的阵灵，是用孩童神魂与雷纹共生炼成的守阵灵。
可这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单纯的期盼，像等了太久的孩子终于等到亲人。
他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雷纹童的魂力波动。
雷霆枪被他横在臂弯，枪身上的雷纹随着他的呼吸明灭。开始吧。他对躲在偏殿阴影里的身影说。
别停！
这是雷契回溯阵一道身影从偏殿窜出，灰布衫上沾着草屑，瘦得像根竹竿的墨三十扑到阵盘前，指尖几乎戳进阵眼凹槽，只要持续输入极寒与雷力，就能唤醒前世记忆碎片！
我爷爷说，墨家抄录雷狱典籍时，老祖宗在竹简背面画过这个阵图......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秦尘正垂眸看他。
少年眼底的九幽冥雷缓缓转动，像两团要吸走魂魄的幽火。
你怎么知道我要输极寒与雷力？秦尘的声音很轻，却让墨三十后颈泛起冷汗。
我......我......墨三十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掏出半块青铜令牌，我家世代住在祖地外围，爷爷临终前说，等一个能让雷纹说话的人。
前日雷狱殿自鸣时，我听见雷纹在唱......唱的是寒为引，雷为媒
秦尘的目光落在令牌上——那是半块雷纹残章，和他前世在神霄大陆见过的雷尊令纹路有七分相似。
他收回目光，将体内九幽冰魄之力缓缓注入阵眼凹槽。
寒气流转的瞬间，殿内雷纹由暗转亮，一幅残缺星图浮现在半空，星图上的亮点正随着他输入的魂力微微跳动。
第七刻。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像是被谁倒扣了一口黑锅。
三十六道灰黑雷柱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劈落，呈环状围住雷狱殿，每道雷柱都裹着细小的电蛇，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中央位置，一道裹挟雷火的身影缓缓凝实——玄烬子的虚影，和三日前在焦骨岭出现时一模一样。
凡躯妄动圣器，该诛！玄烬子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他抬手一掌拍下，整座大殿的穹顶轰然炸裂，碎石像下雨般砸下来。
秦尘旋身将墨三十推开，雷霆枪横在头顶，庚金白虎雷瞬间覆盖枪身。
碎石砸在枪身上，迸出刺目的火星，却连枪纹都没蹭花。
他抬头时，玄烬子的目光正落在他胸口——那里，一道若隐若现的雷纹正在皮肤下蠕动，是前日在南洋被雷种侵蚀留下的印记。
你体内有我的雷，也有他们的血，但你不属于任何一边......所以，你必须死。玄烬子的虚影抬起手，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金色光印，光印上的雷纹流转，瞬间化作百里雷幕，将雷狱殿团团围住。
雷幕落下的瞬间，秦尘识海内的心镜虚影突然浮现。
镜中映出雷狱殿的阵基结构，他瞳孔骤缩——这雷封咒印并非单纯压制，而是以天地雷气为引，正在缓慢抽取殿内的本源力量！
那些顺着雷柱流淌的灰黑光芒，分明是东玄域雷脉的精魄。
若放任三日......他望着殿内深处悬浮的青铜祭坛，祭坛上刻着的十二道雷纹正在缓缓黯淡，传承断绝，东玄雷脉枯竭。
玄烬子的虚影又逼近了三步，雷火在他脚下翻涌：现在跪伏，我可留你全尸。
秦尘突然笑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赤红色碎片，那是在西荒域焦骨岭拼了半条命才得到的九龙雷罡火残片。你说我不配？他将碎片嵌入阵基南端的凹槽，火星溅起的瞬间，阵盘上的雷纹突然倒转，好啊......那我就用你布下的局，烧出一条通天路。
他反手抽出雷霆枪，枪尖对准北极方向的寒髓脉眼。
九幽冰魄之力与九龙雷罡火在阵盘内相撞，爆出刺目的青白光芒。
玄烬子的虚影发出尖锐的嘶鸣，身影开始模糊——寒火轴成，逆转之机，已现一线曙光。
雷封咒印外，电蛇仍在疯狂游走，将整片天空划得支离破碎。
而雷狱殿内，却诡异地安静下来。
只有秦尘的呼吸声，和阵盘里寒火交织的轻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