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夹了一筷子麻辣肺片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我也就是看你小子顺眼，这才跟你多聊两句。
等你登基之后，咱俩可就是陌生人了，有事没事都别找我哈……”
刘秀站直身子，有些委屈的说道，
“陆叔，您看我像是那种坐上皇位就翻脸的人吗？”
“像不像并不重要。”
陆渊叹了口气，极其难得的露出一缕感慨神情，
“有些事情，只有你站到了那个高度，才能看得清楚明白。
你一天没有继任人皇大位，就一天不能理解其意义，说再多也没有用……”
他仰头喝完杯中酒，朝刘秀挥了挥手，
“行了，你也该回去着手准备渡劫之事了。
最后送你一句话，别和我家那小兔崽子牵扯太深，否则祸福难定……”
“祸福难定……”
刘秀眸光微闪，将这四个字记在心里，再次朝陆渊躬身一礼，这才转身下楼。
陆渊微微低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轻轻啐了一口，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家伙还有偷窥的爱好？
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不远处的酒楼立柱上，有青色光辉绽放。
杨间的身形显化而出，迈步来到他的身边，抱拳躬身一礼，
“参见小师叔。”
陆渊上下打量他片刻，微微摇头，
“当年我就劝你在家里安心修行，至少也有四五成的可能踏入一品境。
可你偏偏不听，非要破门而出，来当这个斩妖司主。
十几年过去，境界战力没怎么提升，反而落得一身暗伤，潜力消磨殆尽。
真是何苦来哉……”
杨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轻声道，
“小师叔，你知道的，如果不能完成师父的遗愿，我的道心便无法归宁，如何去渡那超脱劫？”
似乎是提到某个禁忌，连陆渊都为之沉默下去。
片刻之后，他看向杨间，神情认真的嘱托道，
“刘寿那犊子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太多。”
杨间神色坦然，
“陛下乃是一代贤主，必定能够勘破心障，破茧重生。
我对他有信心。”
“这样最好。”
陆渊放下筷子，忽然抬手按住他的眉心，有璀璨的光焰自绽放而出，如江河奔流，灌注进他的身躯。
杨间眸光微凛，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锵！”
一道轰鸣声响起，介乎于虚实之间，好似开天辟地。
同一时间，杨间周身各处裂开近百道伤口，鲜血飙射而出。
每一缕血液里都蕴藏着不同的道韵神意，与他自身的气息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他就任斩妖司主之后，与四境异族强者征战所留下的暗伤。
多年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闭关疗伤，使得这些道韵神意化作附骨之蛆，几乎与他融为一体。
若非陆渊以开天道韵强行将其斩出，等杨间寿元将近之时，这些暗伤便会一起爆发，侵蚀他的肉身神魂，急剧消耗他的残余寿元。
当然，陆渊也并非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他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化作点点星辉散去。
看着已经止血的杨间，陆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路艰辛，希望你不要忘记初心。
另外，少和我家那小兔崽子掺合在一起。
再有下次，老子亲自来京城抽你一顿，信不信？！”
听到这话，杨间顿时面露苦笑，
“以小师弟的性子，哪里会在我这里吃亏？”
没有回答。
因为陆渊的身形已经彻底消散不见。
杨间沉默片刻，起身离开了这里。
……
紫禁城，赤霄承天殿。
偏殿书房之内，吕离跟在刘寿一丈之外，眼帘微垂，好似老僧入定。
半晌，刘寿轻声道，
“他的那道身外化身已经耗尽了。
终究还是没有来见我一面啊……”
忽然，他微微挑眉，看向殿门口的方向，
“陈璧还在跪着？”
吕离躬身答道，
“博阳侯已经在殿外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刘寿冷哼一声，
“以他的境界修为，就算跪个百年，又有何意义？
让他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
另外，宣陶宇轩和韩云进来。”
“老奴遵旨。”
吕离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片刻之后，陶宇轩和韩云走进了书房，朝刘寿深躬一礼，
“微臣参见陛下。”
刘寿淡淡开口，
“那家伙让你们带了什么话？”
以职位而论，陶宇轩是悬镜司主，韩云的直属上司，只能硬着头皮复述了陆渊的话。
“天心有意，人心无愧？
如此大的隐秘，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还真是随性如初呢……”
刘寿摇了摇头，看向面前的两人，
“你们怎么说？”
二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半跪于地，沉声道，
“微臣誓死追随陛下，绝对不敢有任何私心！”
“很好。”
刘寿微微颔首，神情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回去做事吧。”
陶宇轩和韩云缓缓起身，告罪一声便转身离去。
刘寿沉吟片刻，扭头看向吕离，目光有些闪烁，
“那个逆子也去见了陆渊，他们会不会达成某种协议或者默契？”
吕离摇了摇头，
“老奴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深知他的脾性。
陛下可以怀疑他是否愿意继承人皇大位，却不必怀疑其他心思……”
“呵，你倒是会说话，两头不得罪……”
刘寿瞪了他一眼，心中泛起的那一抹涟漪就此消散。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说话，继续批阅起了奏折，并未追问杨间的事情。
看起来，他对杨间的信任犹在陶宇轩和韩云之上。
吕离再度垂下眼帘，侍立一旁。
……
靖安州，龙泽府，雾河县。
陆沉坐在沈家食肆里大快朵颐，根本不知道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京城，已经因为他和陈璧的事情，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经历了连番大战之后，他送走青牛，便在这里歇息了三天时间。
调整自身状态的同时，也在钻研《光阴卷》。
时间大道的强横之处，就在于控制一定区域内的时光流速。
最直观的代表就是【流光符】。
若是将其威能提升到极致，甚至可以作为一张绝地反杀的底牌。
放下筷子，他忽然扭头看向街道尽头。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在那里，朝着沈家食肆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