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顾夜珩的每一寸皮肤。多个炮口凝聚的能量光芒几乎要撕裂视网膜,冰冷的电子倒计时无声地敲响在凝固的空气中。
不能躲,不能退!身后就是仍在修复中、毫无抵抗能力的林曦!
顾夜珩的瞳孔急剧收缩,超越常人的反应神经和战斗本能在此刻飙升到极致!他没有试图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掩体,而是在炮口能量即将喷发的刹那,做了一件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事情——
他猛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属于林曦的家传星纹玉佩,高高举起,对准了那些致命的炮口!
“识别这个!”他对着冰冷的智能系统发出一声低沉而急促的怒吼,尽管知道这很可能徒劳无功。
奇迹发生了!
就在能量光束即将喷薄而出的微秒之间,所有炮口的能量波动猛地一滞!数道扫描光束瞬间聚焦在那枚看似古朴的玉佩上!
“……检测到高阶权限信物……序列验证……部分匹配……”冰冷的电子音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和混乱,“……与当前生命体绑定信息不符……冲突……重新判定……”
能量炮口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系统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高阶信物拥有权限,但持有者却是“未识别生命体”。
这短暂的迟疑,为顾夜珩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
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猎豹般猛地向侧前方扑出,但不是为了逃离,而是精准地扑向圆形平台边缘某个刚刚随着星纹亮起而浮现的、不起眼的接口状结构!他之前就隐约注意到,这个结构的材质和纹路,与林曦的玉佩极其相似!
在扑出的过程中,他冒险将玉佩猛地按向那个接口!
“警告!未授权接……”电子音的警告刚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玉佩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接口!
嗡——!
整个圆形空间轻轻一震!所有即将发射的能量炮口瞬间收缩回去,消失不见。冰冷的杀气荡然无存。墙壁上流动的星纹光芒变得柔和而稳定,不再充满攻击性。
“……临时权限授予……基于高阶信物担保……限制活动范围……禁止接近核心修复单位……”电子音依旧冰冷,但敌意已消,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告知。
顾夜珩单膝跪在平台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他的后背。刚才那一刻,真正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看向依旧静静躺在平台上、被柔和光晕包裹的林曦,确认她安然无恙,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缓缓拔出那枚玉佩,小心地收回。玉佩触手温润,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感。看来,这枚林曦家传的玉佩,其来历和重要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
危机暂时解除。顾夜珩重新站起身,警惕地打量这个空间。除了中央的平台和水晶,以及四周发光的墙壁,再无他物。被“隔离”的两名队员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间内寂静无声,只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和林曦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顾夜珩靠墙坐下,保持着一半的警惕,一半的休憩。他需要恢复体力,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平台上的林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十分钟,也许几个小时。中央悬浮的水晶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平台的光晕也缓缓收敛。
修复似乎完成了。
林曦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眸。
之前的紫眸虽然灵动,却总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散漫和底层挣扎留下的警惕。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弥漫着一种深沉的、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迷茫和……哀伤。紫色的光华内敛,却更深邃,如同蕴藏着整片星空的秘密。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怔怔地看着发光的穹顶,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鬓角。
顾夜珩站起身,走到平台边,沉默地看着她。
林曦缓缓转过头,目光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陌生而疏离,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过了好几秒,那层亘古的迷雾才渐渐散去,属于她本人的意识缓缓苏醒。
“……顾……夜珩?”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不确定。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林曦没有回答,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顾夜珩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的身体不再冰冷,恢复了柔软和温度,但依旧虚弱。
她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和心口,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存在。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这个奇异的空间,目光扫过那些古老的星纹,紫眸中再次浮现出那种深刻的、不属于她的悲恸。
“这里……是‘摇篮’……”她喃喃自语,用的是那种古老的语言,随即又切换回通用语,声音梦呓般飘忽,“也是……坟墓……”
“你想起了什么?”顾夜珩沉声问。
林曦猛地抱住了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仿佛再次涌入她的脑海,但这一次,不再那么狂暴和痛苦,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晰。
“火焰……天空在燃烧……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巨大的阴影……在星空之外嘶吼……它们来了……它们发现了我们……”
“他们……我的祖先……最后的‘织梦者’们……启动了‘终焉协议’……把希望打碎……藏进星星的碎片里……躲起来……必须躲起来……等待……复苏的纪元……”
她猛地抓住顾夜珩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但我们等太久了……太久太久了……碎片遗失了……传承断绝了……知识被遗忘……我们变成了……躲在角落里的……虫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无数的记忆碎片——辉煌的星空文明、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悲壮的自我放逐、漫长岁月中的挣扎与遗忘——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二十年来形成的所有认知。
她不再是那个只想在堕落之星苟且偷生的算命骗子林曦。
她是某个失落文明的最后火种,一个背负着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脉和使命的……“星纹师”。
巨大的身份落差和记忆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承受,身体因为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再次微微颤抖起来。
顾夜珩沉默地听着,冰冷的蓝色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远超想象的、关于某个史前高等文明兴衰存亡的真相,依旧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看着她崩溃无助的样子,第一次没有用理性的分析去应对。他只是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是一个极其笨拙的、甚至算不上安慰的动作,来自一个几乎从不表达情感的男人。
但就是这个生硬的动作,却仿佛一个锚点,将几乎要被记忆洪流冲走的林曦,稍稍拉回了现实。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冷峻却此刻显得异常可靠的脸庞。
“……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了……”她哽咽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顾夜珩看着她,许久,才低沉而清晰地开口:
“你不是一个人。”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却带着一种承诺般的力量。
“现在,我们需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