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在京的核心高层,几乎倾巢而出!他们虽未拔刀,但那股久经沙场、执掌生杀大权所淬炼出的无形煞气与威严,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荣禧堂!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贾环彻底懵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微张,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对他笑得最亲切的柳含香,那是他的顶头上司,白虎房的千户大人。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几分惶恐和恭敬,快步走到柳含香面前,深深一揖:“大……大人……”
柳含香看着少年紧张的样子,噗嗤一笑,如春花绽放,瞬间冲淡了些许现场的肃杀。她伸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温和却清晰地纠正道:“环兄弟,这里可不是衙门,姐姐我今日来,也不是办什么公差。所以啊,不必拘礼,更不用叫‘大人’。”
一旁的探春心思何等玲珑剔透!从这惊天动地的出场阵仗,再联系到方才李珩对贾琏的雷霆手段和对贾环的回护,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分明是珩哥哥精心安排的一场戏!一场为环儿正名、震慑宵小、宣告贾环在锦衣卫中地位与靠山的戏!她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轻轻扯住了柳含香的衣袖,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脆生生地道:“柳姐姐安好!”
贾环被探春这一声“姐姐”点醒,如梦初醒!他猛地意识到柳含香与李珩的关系,顿时脸上飞红,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的欢喜。他赶紧再次躬身,这次却是以家礼的姿态,声音带着明显的亲近和一丝羞涩:“环儿见过嫂嫂!”
这一声“嫂嫂”出口,柳含香脸上的笑意瞬间如同被点亮的星辰,明媚得晃眼,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喜悦。她伸手亲昵地拍了拍探春的手背,又特意转向贾环,动作自然地替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长姐般的叮嘱:“好兄弟,可去看过赵姨娘了?若是府里无事,这就随嫂嫂回衙吧。你珩哥哥给你定的功课,可耽误不得。”
“是!嫂嫂!”贾环挺直了腰板,响亮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这一声“嫂嫂”叫得柳含香心花怒放,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那笑声在肃穆的气氛中格外清脆悦耳。
柳含香转而又对探春笑道:“三姑娘,得了空,叫上二姑娘、四姑娘,一起到我们府里来吃茶。府上的几位太太们,可都时常念叨着你们姐妹几个呢。” 这话语家常,瞬间将紧绷的气氛又缓和了几分。
探春心中暖流涌动,知道这是柳含香代表李家释放的善意和亲近,连忙应道:“好!我也正想着林姐姐她们呢,改日一定叨扰。”
柳含香含笑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步履从容。尚有道、陆孤城、沈良等一众锦衣卫高层,齐齐朝着堂内的李珩和吴贵的方向,抱拳躬身,动作整齐划一,无声地行了一个简礼,尽显恭敬。随即,所有人如同潮水般井然有序地转身,簇拥着贾环向外退去。
陆孤城走在贾环身边,这位向来严肃、被压制多年的老千户,此刻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与欣慰。他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有力地揽住了少年贾环略显单薄的肩头。这个动作,无声地向整个荣国府宣告着:此子,乃我锦衣卫之人,受我等庇护!
指挥同知大人这一揽,沉甸甸的,充满了力量与承诺。贾环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坚实分量,鼻尖微微发酸,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豪情在胸中激荡。他挺起胸膛,在众多强大身影的簇拥下,迎着荣国府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昂首阔步地向外走去,走向属于他的、截然不同的未来。荣禧堂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贾琏捂着脸颊、失魂落魄的身影,还有贾赦贾政等人惨白如纸、惊魂未定的脸孔。
就在柳含香等人亲切的与贾环一同离去的同时,梅清璇、白无咎两人几乎同时上前,盯着贾琏:“荣国府贾琏,窥探诏狱谋逆大案,辱骂威逼锦衣卫执事人等,按律……押入诏狱仔细审问!来人!带走!”梅清璇冷冷的道。
“遵令!”梅清璇身后几名力士迅速上前就要琐人。
眼见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力士,掏出冰冷沉重的铁链,就要往贾琏脖子上套去,荣禧堂内瞬间炸开了锅!贾母、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连同几个有体面的老嬷嬷,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拦在贾琏身前,形成一道脆弱的人墙。贾赦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劈了叉:“使不得!使不得啊侯爷!琏儿他……他断不敢如此!定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呛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骤然响起,如同寒冬里的一道冰棱,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混乱和哀求!
青龙房镇抚使白无咎面无表情,手中那柄寒光四射的绣春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光线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芒。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拦在前方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砭人肌骨的杀意:
“胆敢阻拦锦衣卫办案,可视同谋反,依律……格杀!谁敢上前一步?”
“格杀”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空气仿佛被抽空,那些伸出的手臂、挡在前方的身体,瞬间僵直,再不敢动弹分毫。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荣禧堂。
贾母毕竟是历经风浪的老封君,最初的慌乱过后,心思电转。她浑浊的老眼在李珩冷峻如冰的脸上、在簇拥着贾环离去的锦衣卫高层背影上、再落到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贾琏身上,瞬间豁然开朗!今日这阵仗,哪里是单纯为了什么“窥探谋逆”?分明是李珩精心设计,特意来为贾环和凤姐儿撑腰立威的!琏儿这孽障,坏就坏在前日不知轻重,仗着兄长的身份,在府里对刚刚有了差事的贾环颐指气使、口出恶言!环儿如今可是李珩亲手带进锦衣卫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琏儿那般折辱贾环,岂不等于是在打李珩的脸?
想通了此节,贾母心中稍定,知道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她深吸一口气,排开身前僵立的众人,颤巍巍地走到李珩面前,脸上堆起近乎哀求的神色,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
“珩哥儿……老身……老身求你!不过是他们小兄弟间拌了几句嘴,气头上说了些混账话。琏儿他……他绝非有意要落了你的面子啊!他糊涂,他该死!老身替他赔不是,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吧!” 她刻意将事情定性为“兄弟拌嘴”、“落了面子”,试图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