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从控制台抬起来,蓝光在他指尖消失。他没有回头,星图上的光点连成一片,开始有规律地闪动,像心跳,又像呼吸。他知道,那些人听到了。不是靠语言,也不是信号,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感觉——频率在共鸣,《归脉》被唤醒了。
他站起来,左臂接口有点发麻,是刚完成全频接入后的反应。金属和神经还在适应,那种震颤顺着胳膊往上走。他没在意,走向主控舱外的高台。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节奏上。《归脉》的节拍还在系统里循环,低频像潮水一样持续起伏。现在它不只是通讯工具,也不只是战术同步,它是所有人共同跳动的生命信号。
风从通风口吹进来,带着静电感,头发微微竖起。雷煌停下,右眼切换到能量分析模式,眼前浮现出数据流:灵能波动、磁场变化、神经反馈……一切正常。但他感觉到了压力,越来越强。这压力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压过来,像深海里的水压,无声却沉重。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没乱。
艾德琳站在预警线边上,肩甲上的绿渍开始发热。这是伏尔康血脉的反应,只有遇到“不该存在”的东西才会激活。她没去关抑制项圈,闭上眼睛感受那股热。这不是腐化,也不是污染,而是一种压迫感,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在苏醒,目光穿过空间,落在他们身上。
她睁开眼,瞳孔缩了一下,很快恢复。手指按在神经接口上,按下二级锁。一道灵波无声扩散出去,不靠电磁,直接进入集体意识:“保持呼吸同步,不要用念力。”
频道里传来轻微回应,是各哨位的心跳监测数据,整齐划一,像齿轮咬合。她在地图上画出三条警戒线,分别对应磁场、灵能和空间异常。只要有一项超标,防御系统自动升级,不需要指令。
她低头看手背,皮肤下有淡淡的绿色纹路浮现。那是血脉契约的印记,也是代价。每次用灵波链接,都会加深侵蚀。但她不在乎。从选择这条路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会燃尽——只要还能照亮别人就行。
凯莉斯跪在阵列中央,最后一片骨翼横在胸前,裂缝更深了,几乎要断开。这不是物理伤,是精神磨损。每一次预知都在撕裂她的意识。她伸手碰水晶表面,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神经冲进大脑,像针扎一样疼。
她忍住,吞下这股力量。骨翼内部闪过一道光,虽然短暂,但通道没断。她闭眼,意识探出去,像一根线伸进黑暗。
黑暗中,一只巨影睁开了眼睛。
那只“眼”不是真的眼睛,是由无数记忆碎片拼成的视野,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交汇。画面只出现半秒,就被切断了——好像另一只手伸过来,想抓住她的感知。她猛地收回意识,喉咙一甜,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流出,滴在符文上,瞬间蒸发,留下焦黑痕迹。
量子绑定震动了一下,雷煌收到了信息。
三人同时行动,没有说话,但动作完全一致。
雷煌走到高台中央,左手按在地上。电光从掌心炸开,顺着地面金属纹路蔓延,瞬间接入全军系统。所有装甲的神经频率被强制校准,心跳、呼吸、肌肉张力全都对齐《归脉》节奏。士兵们胸口一紧,像是有人扶住了他们,在混乱中找到了支撑。
一个年轻战士突然举枪,手指扣在扳机上。他瞳孔放大,耳边全是杂音,听见亲人喊他、敌人笑他、死去的战友哀嚎。他快崩溃了,就在要开枪的瞬间,身体僵住——装甲传来的脉冲让他清醒。那是《归脉》的锚定信号,把他拉了回来。他低头看手,不再抖,掌心全是汗。
远处火力组发来通讯请求:
“目标还没出现,要不要先试探?”
雷煌没回答。他抬头看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连星光都被吞掉了。但他知道敌人来了。他们不是靠雷达或光学发现的,而是靠“安静”判断的——有些地方太静了,连虚空本身的波动都没了。
他按下频道键:“等命令。”
声音很平,但谁都听得出来,不容置疑。
艾德琳沿着预警线走。她走得慢,每个节点停三秒,检查灵能读数。空气中飘着看不见的能量尘埃,是亚空间渗出来的残渣,普通人吸了会发疯。她戴着面罩,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黏糊的压力。
一个伏尔康战士拦住她,头盔下的脸满是汗,眼神晃动。
“我们到底在防什么?”他声音沙哑,“情报说敌军没到,可我三天没睡了。我听见它们在我脑子里说话……说我才是入侵者。”
艾德琳停下,摘下面罩。她脸色很白,嘴唇几乎没有颜色,但眼神很稳。
“我不是来审判你们信什么的。”她说,“我是来守住它,不让它灭掉。你听到的声音,是在模仿你最怕的事。但只要你记得你是谁,你就没输。”
战士愣住,嘴动了动,最后点头,回到岗位。
凯莉斯盘腿坐着,双手放在骨翼上。她再次尝试预知,这次她主动割下一小段神经感知当诱饵,扔进未来的黑潮。这很危险,等于把意识切成碎片丢进深渊,可能被吃掉。
画面闪现——
一座废弃空间站漂在轨道上,外壳完整,里面长满肉状脉络,像被寄生过。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镜头,穿着和雷煌一样的装甲,动作也一样,连肌肉收缩顺序都不差。
复制。
不只是外形,是行为、习惯、反射路径全部复制。对方不仅能模仿个人,还能预测群体反应。
她猛地抽回意识,吐出一口血。骨翼发出碎裂声,裂缝里渗出淡金色液体,那是她的生命精粹。但她笑了。
因为她看到关键一点:那个“雷煌”抬起手时,少了一个微小停顿——那是他小时候受伤后留下的机械惯性,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它不完美。
它复制不了记忆的重量。
雷煌感受到灵魂绑定的波动,立刻调出监控。他在星图上标出凯莉斯看到的坐标,设为一级观察区。同时调整阵型,三分之一远程火力转向那个方向,形成交叉封锁。
没人问为什么。没人质疑命令。在这支军队里,信任就是武器。
艾德琳回到中枢连接点,戴上头盔。神经接口刺入皮肤的瞬间,她听见广播里有人低声重复她的话。
“守住信仰……不被熄灭……”
不止一个声音。五个,十个,越来越多。战士们在默念,用语言筑起心理防线。她打开全域通讯,声音平静:“记住,敌人可以模仿动作,但不能复制意志。只要我们知道自己是谁,他们就赢不了。”
雷煌站在高台,右眼不断刷新数据。背景能量值缓慢上升,不是突然爆发,而是持续加压,像水慢慢烧开。他知道这种节奏——对方在测试防线,找最弱的一环。每一次小波动都是试探,每一次安静都是蓄力。
他下令开启三级屏障。
蓝色电弧从空间站延伸出去,在外面形成环形力场。这是伏尔康血脉的技术,靠基因种子和神经共振维持。每个战士都贡献了一部分频率,现在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张活的防护网。它会呼吸,会学习,能在攻击前自己调节强度。
凯莉斯抬起残破的骨翼,指向天空。
水晶里闪过一道光,然后暗了。但她嘴角还扬着。
她知道,那一眼已经被看见了。哪怕只是一瞬,也够了。敌人暴露了本质:它怕被注视,怕被认识,因为它存在的基础就是“未知”。
艾德琳感到肩甲更烫了,她没压制,让它发光。这是警告,也是回应。她站在两道防线交界处,左手扶剑柄,右手搭在终端上。那把剑从没出鞘,但现在,剑鞘开始震动,像感应到了宿敌。
“准备接敌。”她说。
雷煌看向全场。三百七十二个光点分布在星图上,每一个代表一个人。他们来自不同地方,穿不同装甲,说不同话。但现在,他们的呼吸在同一节奏,心跳在同一频率。这不是机器同步,是意志聚在一起,是信念在共鸣。
他举起右手,掌心向下。
电光顺着手臂爬满全身,头顶炸开一道闪光。
全军武器解锁。
没人喊口号,没人冲锋。三百七十二具装甲同时调整姿势,枪口微微抬起,锁定虚空。空气中有冷却剂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臭氧味。
十七分钟过去了。
敌人还没出现。
时间像停住了一样。
一个战士小声问:“会不会……情报错了?”
话刚说完,凯莉斯猛地抬头。
她的骨翼剧烈震动,一道完整的预言光芒从裂缝射出,冲向天顶,炸成无数光点,洒在星图上。每个光点都是将要被攻击的位置,精确到毫秒。
雷煌立刻重新布防,调动机动队补缺口,启动隐藏炮台。艾德琳启动灵能屏障叠加程序,三重护盾展开,形成动态折射层。所有系统进入最终待命状态。
通讯频道一片安静。
雷煌站在最前面,左手放下,右手指向天空。
他的声音通过全网传出,低沉清晰:“他们来了。”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是宣告。
艾德琳的肩甲突然爆出一道绿光,直冲云霄,像点燃了夜空的信标。
凯莉斯的骨翼完全展开,尽管满是裂痕,但在那一刻,她像又能飞翔了。
三百七十二名战士同时向前一步。
枪口平举。
虚空中,第一道空间褶皱浮现出来,像水面涟漪,边缘带着血色。
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