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溪木村的村民们在没了那几头强大妖兽的威胁后,日夜不休,总算勉强凑齐了征召令上要求的“燃血草”和“铁木”份额,并由村中仅有的十几名炼气三层以上青壮,在村正赵伯的带领下,忐忑不安地准备前往黑山城报到。
临行前,赵伯特意来到山腰木屋前,恭敬地询问林默是否同行,或者有何吩咐。在他们看来,这位神秘的“墨仙师”虽答应庇护村落,但终究是外人,且实力高深莫测,未必愿意掺和进黑山城的琐事。
林默略作沉吟。他伤势已恢复了七八成,正需了解更多关于大荒域,尤其是黑山城及周边势力的信息。一直困居小村并非长久之计,进城打探消息是必然的选择。而且,冥冥之中他感觉,黑山城这条线可能会引出些什么。
“我便随你们走一趟吧,正好也需进城购置些东西。”林默淡淡开口,改变了些许容貌气质,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带着几分冷峻的筑基期散修(他将修为表象压制在筑基中期左右,既不至于太扎眼,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伯闻言大喜过望!有这位仙师同行,此行安全无疑大增,说不定在黑山城也能多得几分照应。他连忙连声道谢,安排妥当。
一行人于是出发,徒步前往黑山城。路途不近,且需穿越山林,但对于有修为在身的众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林默默默跟在队伍后面,神识却早已如同蛛网般铺散开去,将方圆数十里内的风吹草动尽收心底。
途中果然不太平。遇到了几波小规模妖兽的骚扰,甚至有一头不开眼的一阶后期铁皮野猪冲撞队伍。没等林默出手,那些憋了一肚子劲、又想在“墨仙师”面前表现一番的村中青壮便一拥而上,各种低阶法术和猎叉齐出,虽有些手忙脚乱,却也成功将野猪击杀,倒是提振了不少士气。
林默微微点头,这些村民虽然修为低微,但血性未失,懂得协作,稍加磨练,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行了两日,一座依山而建的黑色城池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城墙高耸,以本地特产的黑岗岩砌成,表面铭刻着简单的防御符文,显得有些粗犷和简陋。城门口有身穿黑色甲胄的卫兵把守,检查着往来行人,气氛略显紧张。
轮到溪木村众人时,卫兵查验了征召令和物资,目光在林默这个陌生的“筑基修士”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但感受到那筑基中期的灵压后,也没敢多问,便挥手放行。
一入城中,喧嚣之气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修士的比例远比外界高,但大多也是炼气期,筑基期已算得上高手,行走间自带气场。城市布局杂乱,空气中混杂着各种灵气、药味、妖兽材料的腥味,显得混乱而又充满活力。
赵伯等人要去城主府交割物资和上报人员,林默便与他们分开,约定稍后在城西一家名为“客再来”的普通客栈汇合。
林默独自在街上漫步,看似随意,实则神识如水银泻地,收集着各种信息。
茶馆酒肆,坊市地摊,都是消息集散之地。
“听说了吗?王家和李家为了城东新发现的那条小灵脉,差点又打起来!”
“哼,三大家族就没一个好东西,天天斗,眼看兽潮都要来了,还在内耗!”
“唉,谁说不是呢…城主府这次征召这么狠,还不是想趁机削弱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和散修的力量…”
“最近城里生面孔好像多了不少?昨天我看到几个穿着古怪、气息阴冷的家伙进了张家…”
“小心点,别瞎打听…我听说啊,城主府好像得了什么大人物的悬赏令,在找什么人呢,赏金高的吓人…”
各种零碎的信息汇入林默脑海,让他对黑山城的势力格局(城主府、王、李、张三大家族彼此制衡又暗斗不休)和紧张氛围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而最后那条关于“悬赏令”的消息,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冥魂宗的效率这么高?手已经伸到这偏僻的大荒域了?
他不动声色,朝着城中心区域走去,那里是大型商铺和拍卖行的聚集地,消息也更灵通。
在一家名为“百宝阁”的店铺前,他停下了脚步。这家店铺门面不小,进出修士不少,看起来信誉尚可。他需要购买一份更详细的大荒域地图,以及一些此地特有的药材,或许能打听到更多消息。
刚踏入店内,一名机灵的伙计便迎了上来,感受到林默筑基期的修为,态度十分恭敬:“这位前辈,请问需要些什么?本店法器、丹药、符箓、材料应有尽有,价格公道!”
“一份详细的大荒域地图,越全越好。另外,这些药材,看看可有?”林默递过一份早就写好的清单,上面列出的多是些温养神魂、巩固根基的药材,混杂了几味此地特有的辅药,并不显得特别突兀。
伙计接过清单一看,笑容更盛:“前辈要的这几味主药可是稀罕物,不过您来得巧,本店刚到了一批好货,正好有您要的‘凝魂花’和‘固脉草’!至于地图,本店有城主府绘制的标准版,也有资深冒险者绘制的秘境险地标注版,价格不同…”
伙计熟练地介绍着,林默则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店铺陈设。
就在这时,店铺后院帘幕掀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陪着一位客人走了出来,口中还说着:“…您放心,您打听的那批‘幽冥铁’,一有消息,我们立刻通知张家…”
那客人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目光无意中扫过店堂,恰好与林默打量过去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两人同时一愣!
林默心中猛地一凛!
眼前这人,瘦高个,面容带着几分阴柔,穿着一身锦袍,修为在筑基初期巅峰——他认得!此人是冥魂宗的外门执事,姓刘!当年在黑曜城,曾打过几次交道,是魂鸩长老那一脉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什么张家搅在一起?
那刘执事看到林默(虽然林默改变了容貌,但身形、眼神以及那隐约的一丝魔功气息,对于熟悉的人来说,依旧有些眼熟),也是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和疑惑,随即又化为审视和不确定。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林默心念电转,瞬间判断形势:绝不能让他确认自己的身份!否则在这黑山城内,一旦被冥魂宗势力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目光平静地移开,对伙计道:“就要那份标注版的地图,药材也按清单打包。”
那刘执事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林默,似乎在极力回忆和辨认。他不敢确定,因为眼前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显露的修为(筑基中期),都与他印象中那个叫黑狗的小子不符。但那种感觉…
伙计并未察觉两人间的暗流涌动,答应一声,麻利地去取货。
刘执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性地向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这位道友,请留步。看道友面生的紧,不是本地人吧?在下黑山城张家客卿刘风,不知道友高姓大名?在哪座仙山修行?”
林默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冽地看向他,筑基中期的灵压若有若无地释放出来,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寒意:“散修一个,姓名不足挂齿。阁下有事?”
感受到那冰冷的灵压和态度,刘执事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对方是筑基中期,修为压他一头,而且态度强硬,似乎不好惹。难道真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他生性多疑,还是不肯完全放弃,干笑两声道:“呵呵,没什么,只是看道友气度不凡,想结交一番罢了。道友莫非也是为了那‘幽冥铁’而来?”
他故意抛出个话题,想再试探一下。
林默根本不吃这套,冷冷道:“没兴趣。”说完,不再看他,直接对取货回来的伙计付了灵石,拿起地图和药材包裹,转身就朝店外走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刘执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没敢强行阻拦。他对着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那管事心领神会,悄悄吩咐了一个伙计跟了上去。
“立刻去查!查清楚这个人的落脚点!还有,把那份悬赏画像给我再拿过来!”刘执事对管事低声吩咐道,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真是那条漏网之鱼…嘿嘿,这天大的功劳,可就落在你我头上了!”
林默走出百宝阁,神识早已发现身后那条微不足道的小尾巴。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城里七拐八绕,轻易地就将跟踪者甩掉。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冥魂宗…张家…刘风…”林默眼中寒光闪烁,“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故人’。这黑山城,看来是不能再安稳待下去了。”
不过,危机也伴随着机遇。冥魂宗的手伸得这么长,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关于魂鸩和赫连娇娇事情后续的线索,甚至…找到反击的机会!
他需要尽快与赵伯他们汇合,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在那之前,或许可以给那位“故人”,留一份“惊喜”。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山城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而他的到来,无疑将在这潭水中,投入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