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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生死一线，猿港鏖兵**
海天之间，乌云压顶，那不是雨云，而是由帆樯和杀气凝聚成的死亡之幕。毛利-葡萄牙联合舰队，以三艘巨大的卡拉克帆船为核心，辅以超过三十艘各类关船、安宅船，排着森严的战斗队形，缓缓逼近猿港。船首像狰狞，炮窗洞开，旗帜猎猎，如同一群择人而噬的深海巨兽。
陆地上，烟尘滚滚，溃散的北方流寇与原本的乱军残部混合，形成一股数千人的、混乱却饥饿的洪流，嚎叫着冲向猿港北部尚未完全修复的栅栏和工事。
真正的绝境。海陆夹击，兵力悬殊，退无可退。
猿港内，能拿动武器的人全都上了阵地。男人持枪握刀，妇女儿童搬运弹药石块，工匠们甚至拿起了铁锤和锉刀作为最后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恐惧、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林浩站在棱堡最高处，浑身浴血（方才击退一波流寇的试探进攻），目光冰冷地扫过海陆两个方向的敌人。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计算着每一分可能的力量。
“雪姬！”
“在！”
“水军全部撤入内港，依托岸防炮死守，绝不主动出击！所有火炮，装填霰弹和链弹，瞄准敌舰帆缆和甲板！优先打击试图靠近的毛利关船！”
“嗨！”
“伊吕波！”
“在！”
“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包括伤兵，加固北部栅栏，设置陷坑，将所有火油、石灰全部搬到北墙！”
“是！”
“林咲！老铁匠！”
“在！”两人脸上满是烟灰，从高炉工棚跑来。
“高炉不能停！继续炼铁！我需要你们用最快速度，铸出哪怕一根合格的炮管！或者……铸成铁钉，做成铁蒺藜，撒满滩头！”
“这……”
“执行命令！”
“……嗨！”
“若昂！”
“Senhor Lin？”
“你和你的人，负责操作那门青铜炮！我要它的射速，再快一倍！”
“这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做不到，就和炮一起沉了！”
若昂脸色发白，咬牙道：“……明白！”
命令一道道下达，混乱的猿港如同一个垂死之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运转起来。
战斗，首先在陆地方向彻底爆发！
数千流寇如同蝗虫般扑向北墙。他们没有章法，没有铠甲，只有饥饿驱动的疯狂和简陋的武器。栅栏在冲击下摇摇欲坠。
“长枪队，顶住！”
“燧发枪队，自由射击！瞄准头目！”
“倒火油！放火箭！”
火焰在北墙外腾起，惨叫声不绝于耳。燧发枪的精准射击不断将冲在前面的头目点倒，但更多的人涌上来。战斗瞬间进入最残酷的肉搏阶段。雪姬甚至不得不从港口抽调部分兵力支援北墙。
就在陆战最吃紧的时刻，海上的总攻开始了！
呜——！
葡萄牙舰队发出进攻的号角。三艘卡拉克帆船缓缓调整姿态，侧舷数十门重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轰！轰！轰！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和沉重的炮击！巨大的铁弹如同陨石般砸向猿港！木质建筑成片倒塌，一段岸防墙被直接命中，碎石横飞，上面的士兵瞬间化为肉泥！
绝对的武力碾压！
“稳住！不许后退！”林浩在棱堡上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块弹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血痕。
猿港的岸防炮也开始还击。
“雷公炮”、“震雷炮”、以及那门青铜炮，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炮弹落入敌舰队中，炸起水柱，偶尔命中，也能引起一阵混乱，但无法撼动那三艘巨舰。
若昂疯狂地指挥着水手操作青铜炮，装填速度确实快了一些。
“放！”
轰！
炮弹命中了了一艘试图逼近的毛利安宅船，将其船艏炸开一个大洞！
“好！”众人欢呼。
但下一刻，一枚来自卡拉克帆船的24磅重炮炮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命中了“震雷炮”的炮位！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炮位化为废墟，火炮扭曲成了废铁，炮手全部殉难！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主公！北墙快守不住了！”一名满身是血的军官跑来哭喊。
“港口栅栏被轰开缺口！毛利的小艇冲过来了！”
内外交困，防线处处告急！
林浩双目赤红，嘴唇咬出了血。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不同于葡萄牙号角声的、沉闷而悠长的海螺号，突然从东南方向的海面上传来！
所有人为之一愣！
只见东南海平面上，出现了数十艘战舰的帆影！打的旗帜五花八门，有关船，有安宅，甚至还有几艘朱印船（特许贸易船）！为首的安宅船上，飘扬着一面众人从未见过的旗帜——蓝底上，一轮红日与弯月交辉！
“那是……？！”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支陌生的舰队，毫不犹豫地、极其悍猛地从侧后方，直接冲向了葡萄牙-毛利舰队的尾巴！
箭矢如雨，火枪轰鸣，甚至还有几声炮响（虽然威力不大）！他们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瞬间将毛利家的后阵搅得天翻地覆！
葡萄牙舰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阵脚，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火力应对侧翼。
压力骤减！
“是我们的援军？！”
“是谁？！”
猿港守军又惊又喜，士气大振！
林浩也愣住了，他完全不认识那日月旗。但不管是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机会！”他猛地反应过来，厉声吼道：“所有火炮！瞄准那艘最近的卡拉克帆船！集中火力！轰击它的水线！快！”
幸存的岸防炮和港内战舰，将所有愤怒和希望都灌注到炮膛之中，发出了最为猛烈的一次齐射！
轰！轰！轰！
炮弹如同复仇的火焰，扑向最大的那艘敌舰！
与此同时，那支突然出现的“援军”舰队中，一艘快船脱离战阵，不顾枪林弹雨，疯狂地冲向猿港港口！船头站着一名使者，拼命挥舞着一面小小的、绣着“琉球”字样的旗帜！
“是琉球的人？！”李明月惊呼。
那快船艰难地靠上破损的码头，使者连滚带爬地冲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对林浩喊道：
“大人！郑迵大人……郑迵大人说服了萨摩的肝付氏、伊集院氏等岛津家反对派，又联合了九州沿海诸多被毛利、葡萄牙压迫的豪商、水军……组建了这支‘抗虏联合舰队’！特来支援大人！郑迵大人他……他就在旗舰上！”
肝付氏！伊集院氏！岛津家的内乱分子！还有那些苦毛利-葡萄牙久矣的地方势力！
林浩瞬间明白了！郑迵没有屈服！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最后关头，为猿港搬来了救兵！虽然这支联军鱼龙混杂，战力参差不齐，但在此刻，无异于雪中送炭！
“好！好！好！”林浩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传令！全军反击！配合联军，夹击敌舰！”
希望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
海战形势瞬间逆转！葡萄牙-毛利舰队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陆地上，守军看到海上援军到来，士气大振，竟然发起了反冲锋，将流寇杀退了下去！
然而，村上武吉和阿尔瓦雷斯毕竟是沙场老将。短暂的混乱后，他们迅速调整部署。卡拉克帆船凭借厚重的装甲和强大的火力，硬生生扛住了两面夹击，开始缓缓转向，试图用另一侧舷炮轰击联军舰队。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相持阶段。每一刻都有船只沉没，每一刻都有人死去。
林浩知道，胜负尚未可知。他看向那门还在怒吼的青铜炮，又看向高炉的方向。
最终的决定性力量，或许还要落在那熔炼日月的高炉，和即将诞生的新炮之上。
“林咲！”他对着工棚方向嘶吼，“炮管！我还要等多久？！”
工棚内，炉火正旺，铁水奔流。一根巨大的泥范正在浇铸，成败，在此一举。
—— 第39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