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苏澈,非但不是她的港湾。
他,就是吸引风暴的根源!
必须找到办法!
一个能真正……一劳永逸地保护她的办法!
绝不能让云儿受到任何伤害。
他将云儿安顿在藏身的山洞,用最后一点草药胡乱包扎了伤口,只说要去寻更好的伤药,便转身离开。
云儿信了。
她只是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嘱咐:“苏公子,要小心,早点回来。”
苏澈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这双腿。
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循着《山精异闻录》中那句“黑风山有魔,上清观有道”,
循着老樵夫口中那个邪门的废弃道观,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山脉。
终于,在一片荒山野岭,他找到了那片坍塌的建筑。
上清宫。
就在他踏入院门的瞬间,天地间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股阴冷的妖风凭空卷起,一个充满恶意与戏谑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炸响:
“书生,本君的耐心是有限的。”
“三天。”
“本君只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你亲手把那花精带来见我;
要么,本君便踏平这座山,让你二人……一起化为尘土!”
黑风魔君!
苏澈浑身血液瞬间冰冷,随即,一股更加炽烈的决然涌上心头。
三天!
他只剩下三天!
他疯了一般冲进破败的正殿,对着那尊坍塌的祖师像疯狂地敲打、摸索。
“咚!”
一声沉闷的空响,让他动作骤停。
这声音……不对!
他精神一振,摸到神像背后一块活动的石砖,用尽全身力气向内推去。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一个漆黑的密道,出现在他眼前。
密道尽头,石室中央,一卷兽皮古卷静静悬浮,被一层微弱的灵光笼罩。
就是它!
苏澈冲上前,伸手去拿,却被那层灵光狠狠弹开!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焦急万分,魔君的催命钟声在耳边回响,云儿那天真无邪的脸庞在眼前浮现。
希望就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为什么!”
他不甘地嘶吼,悲愤与守护之心冲上顶点,猛地牵动了左臂的伤口。
一滴鲜血,从绷带中渗出,恰好滴落在光幕之上。
滋——
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灵光,在接触到这滴蕴含着“至诚守护之念”的鲜血后,竟如遇烈阳的薄冰,无声消散。
苏澈颤抖着手,将古卷拿起。
古卷入手冰凉,上面的上古篆文仿佛活物,带着一股苍凉道韵,钻入他的脑海。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
越看,他浑身的血液就越是冰冷。
这上面记载的,不是修仙法门,而是两种……极端的禁术。
其一,燃魂血祭阵。
以身具浩然正气的读书人神魂为引,燃尽毕生文气,燃尽七魄三魂,燃尽一身精血,布下封天锁地之大阵。
阵成,可封印阵眼内妖魔百年。
施法者,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代价,是他的命,他的一切,他的未来。
换她一百年安宁。
苏澈的手,剧烈地抖了起来。
一百年后呢?
他继续往下看。
其二,绝情飞升道。
此法专为先天灵物所设。先天灵物,本是天地宠儿,却也最易为情所困。
若要一步登天,摆脱凡俗纠葛,便需经历大悲大痛,斩断所有凡间情缘。
于心如死灰之际,以无边绝望,引动九天之上最凶险的……绝情天劫。
渡过此劫,褪去凡胎,成就仙体。
从此,太上忘情,无悲无喜,永世长存。
永世……平安。
“噗通。”
苏澈脱力地跪倒在地。
兽皮古卷从他手中滑落。
两条路。
一条,他死,换她百年。
另一条,她“心死”,换她永恒。
这哪里是选择!
这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
可一百年太短了!
短到他不敢想象,百年之后,当封印解开,孤身一人的云儿,该如何面对那头更加暴戾的魔君!
所以……
只剩下一条路了?
要他……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那个会对着他笑,会笨拙地为他疗伤,会满心欢喜叫他“苏公子”的云儿?
“不……”
苏澈痛苦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指甲深深嵌入头皮,鲜血直流也毫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他拖着僵硬的身体,行尸走肉般走出密道。
他回到了那个山洞。
洞口,一缕柔和的光晕在黑暗中闪烁。
云儿盘膝而坐,小脸憋得通红,正对着面前一朵野花,无比认真地施展着她那微不足道的法术。
光晕笼罩下,那朵野花竟真的凝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清香的红色果子。
云儿睁开眼,惊喜地捧起果子,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纯净而灿烂的笑容。
她看到了洞口的苏澈,眼睛瞬间亮起,像一只献宝的小鹿,跑到他面前。
她将那颗耗尽了她大半灵力才凝结出的果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苏公子!你看!我学会啦!”
“以后我就可以变很多很多果子给你吃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笑容,也成了刺穿他神魂的利刃。
苏澈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而后,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
他看着她纯净的笑脸,看着她捧着果子的、满是期待的双手。
他脸上还维持着那份温柔,可眼底深处的世界,已经轰然崩塌。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死寂。
心中那个无比痛苦的决定,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