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让空气都凝固了。
许知夏率先从那股脱口而出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微妙尴尬中回过神。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撇开了头,同时松开了紧紧抓着谢怀蝶肩膀的手,力道有些仓促。
“……抱歉,”
许知夏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他将那句石破天惊的“我是你哥”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口误,然后巧妙地转移了焦点,将两个人的处境捆绑在一起,仿佛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基于某种共同的立场,而非他单方面溢出的担忧。
“没事就跟我们回去吧。”许知夏说着自己先动了脚步。
而谢怀蝶看着他刻意避开的侧脸和重新筑起的平静外壳,心里那点因为被阻拦和质问而产生的不爽,也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他知道许知夏现在是什么表情——那种想要掩饰什么时的故作镇定。他同样不习惯这种突然被撕开一角的、过于直白的关系定义。
正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他顺着许知夏递过来的台阶,有些含糊地、甚至是带着点如释重负地应道:“哦哦,来了,来了……”
谢怀蝶说完不再去看许知夏,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已经转身朝巷外走去的背影,动作甚至比平时快了些,像是要逃离刚才那片弥漫着诡异气氛的空间。
而留在原地、还在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祁余,显然是三人中缓神最慢的那个。
他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许知夏那句“我是你哥”,以及谢怀蝶居然没有反驳甚至还默认了跟上去的画面!信息量太大,他的cpU都快干烧了。
直到那两人一前一后,都快走出这条街的一半了,祁余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终于重启成功,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拔腿就追,嘴里嚷嚷着:
“不是!我操!你俩等等我呀!知夏!谢怀蝶!走这么快干嘛?!”
他的喊声在空旷的后街回荡,带着未散的震惊和一丝被“抛下”的委屈。
而前面两人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
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谢怀蝶的耳廓依旧泛着可疑的红色,而许知夏看似平静的侧脸,下颌线也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
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斗殴,一句石破天惊的“哥哥”,一个落荒而逃,一个心虚掩饰,一个震惊吃瓜。
这个中午,注定要在某些人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三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回到了学校。
这次他们速度倒是快,离门卫大爷规定的一小时还差得远。
但大爷看着他们两个眼神飘忽不敢对视,另一个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摇着头嘀咕:
“哎,奇怪了,这咋抓的人?抓出这么个状态来……一个两个的,都不太对劲哟。”
“算了,小年轻的事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唉……老喽,不懂喽。” 他自言自语着,摇着蒲扇踱回了门卫室。
而此刻,走在前面的谢怀蝶,感觉脸上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许知夏那句“我是你哥”像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立体声循环播放,震得他心口发麻,耳根滚烫。
哥哥?
自己小时候——
哦,对啊,按许知夏之前零碎拼凑的那些记忆碎片,自己小时候确实是这么叫他的。
那现在到底在别扭什么?反应这么大干嘛?
谢怀蝶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可心跳却完全不配合,咚咚咚地敲着鼓。他忍不住,偷偷地、极快地侧过头,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许知夏。
那人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只是侧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更紧绷一些。
艹! 谢怀蝶在心里骂了一句,尴尬啥呀!这不就是一个正常的称呼吗?小时候叫得,现在就叫不得了?显得老子多在意似的!
一种莫名的、想要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冲动涌了上来。
谢怀蝶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猛地停下脚步,转头冲着许知夏,声音因为刻意拔高而显得有些突兀:
“喂!许知夏!你那什么——”
许知夏闻声停下,侧过脸来,目光带着询问落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
谢怀蝶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有些慌乱的样子。刚才在脑子里排练好的、诸如“刚才那事儿翻篇了”或者“以后少管我”之类的话,瞬间卡壳,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谢怀蝶自己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最后,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语无伦次地扔下一句:
“没事!我是说快上课了!赶紧回去!”
说完,他像是身后有鬼在追,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教学楼的方向,背影都透着一股仓皇和狼狈。
许知夏则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瞬间加速、几乎要同手同脚消失在教学楼门口的的身影,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露出一丝真实的茫然。
他……怎么了?
跟在后面终于追上来的祁余,扶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和一个站在原地发呆的学神,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了什么奇怪片场的观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