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光标在【是 \/ 否】之间闪烁。
季延没有动作。白幽手中仍握着短刀，刀尖抵在基座的接口处。紫光已经消失，但她的手依旧稳稳地压着。阿澈坐在地上，手掌贴着机器外壳，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三个人都在等待。
几秒后，系统自动跳转，画面切换成一张地图。上面布满红、黄、蓝各色光点，缓缓流动，逐渐连成一片。下方滚动着大量数据，速度太快，难以辨认。
“方舟”轻微震动了一下。季延低头，手腕上的表盘弹出提示：【主控协议已接管，全球生态节点待命，能源流向可调控】。
他抬头说道：“它认阿澈为主了。”
白幽将短刀收回靴中。她瞥了一眼控制台前的男人——那人仍在抽搐，嘴里喃喃重复着“秩序”，声音越来越微弱。藤蔓早已消散，地面只留下几道干涸的痕迹。
“他还活着。”她说。
“暂时没死。”季延走到基座旁，手指抚过凹槽。那里有一道金色细线，像是高温灼烧后的残留。“但他发不出信号了。”
阿澈睁开眼睛：“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动。”
“谁？”白幽问。
“那些节点。”阿澈指向地图，“有的正在启动，有的处于休眠。它们在等命令。”
季延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块老旧模块——这是他昨夜从图书馆废墟中拆下的零件。他打开基座侧面的盖板，将模块插入接口。
“方舟”再次震颤。【检测到扩展终端，是否同步？】
他点了确认。
地图随即放大，聚焦于八号基地市地下。管道结构清晰浮现，贯穿整座城市，连接着三百多个小型反应堆——全是旧文明遗留的聚变炉，几十年来从未启用。
“这才是真正的能源核心。”季延说，“不是靠风力，也不是焚烧垃圾。是上一个时代留下的东西。”
白幽走近几步：“你能控制它们？”
“现在可以了。”他举起手腕对准基座，“需要三把钥匙才能开启全局调度。我们有一块木牌，另外两个信号还在远处。”
阿澈忽然抬头：“我知道它们在哪。”
两人望向他。
“我不是看见的。”阿澈摇头，“我是听见的。像心跳一样，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边。它们也在回应我。”
季延沉默片刻，打开扫描界面。几秒后，地图边缘浮现出两个金色信号点，位置与阿澈所说完全一致。
“看来你不只是钥匙。”季延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导航仪。”
他走向广场角落的立柱。那里有个检修井，井盖歪斜，露出向下的金属台阶。他记得这个地方——昨晚巡逻时曾发现电流异常，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或许是敌人留下的后门。
白幽跟上来：“你要下去？”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陷阱。”他说着，从腰带抽出一根荧光棒，掰亮后扔进井口。光芒照亮一段金属管道，壁上分布着几个接线盒。
就在此时，“方舟”突然响起警告：【检测到高频率信号发射源，疑似病毒载波装置，目标：生态节点远程劫持】。
季延眉头一皱：“他们想用病毒入侵系统？”
“谁？”白幽问。
“不清楚。”他看着手表显示的数据，“但信号加密方式和刚才那人使用的相同，是紫纹程序的残留。”
白幽立刻拉开弓弦。箭袋已空，她迅速从皮带上解下合金丝，绑在弓上，改造成破频弩——这种装置她在黑市见过，能切断电子信号传输。
“我能打掉接收器。”她说，“但只有一次机会。”
季延点头：“我给你三秒。”
他按下表盘，启动屏蔽模式。【干扰倒计时：3、2、1——释放！】
屏蔽生效瞬间，白幽松手。合金丝如电光般射出，精准击中那个红色小盒。火花迸溅，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响，如同玻璃炸裂。
“打中了。”她说。
地面微微晃动。季延再看“方舟”，警报已解除。【外部入侵终止，系统安全等级恢复S级】。
他松了口气，正欲开口，阿澈却突然伸手按住基座。
“还有东西在动。”男孩脸色发白，“那个戒指……还没死。”
话音未落，基座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紫光，宛如雾气般悄然蔓延。季延立即掏出焊接枪，对着缝隙喷出火焰。紫光退去，却又在另一侧浮现。
“是程序残留。”他说，“依靠能量存活。只要系统运行，它就有机会复苏。”
“那就关掉系统？”白幽问。
“不能关。”阿澈摇头，“一旦断开，所有节点必须重启，至少中断十二小时。这段时间，植物停止生长，空气也无法过滤。”
季延思索片刻，从包中翻出一块黑色芯片——那是上次清理甲虫巢穴时捡到的神经阻断片，原本留作应急之用。
他将芯片围绕基座贴成一圈，随后按下手表，输入指令：【启动反向压制协议，注入阻断信号】。
蓝光自表盘扩散，顺着芯片连线蔓延。紫光剧烈闪动，如同被灼烧般扭曲挣扎，最终缩成一点，彻底熄灭。
“清干净了。”他说。
白幽走到阿澈身边：“接下来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季延站起身，目光落在地图上，“全球能源必须统一管理，不能再任由任何人私自攫取。从现在起，所有电力、热能、辐射能，全部调配至生态穹顶建造工程。”
阿澈伸出手：“我能帮忙。”
季延看着他：“你确定？启动全局协议，你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我已经准备好了。”阿澈闭上双眼，双手重新放回基座。
金光再度亮起，比之前更加稳定。地图上的光点开始移动，缓缓汇聚中央。每接入一个节点，屏幕上便跳出提示：【能源接入，生态重建进度+0.1%】。
季延取出三块木牌——除阿澈持有的那一块外，另两块是从周崇山处找到的备份密钥。他逐一将其插入基座旁的插槽。
咔、咔、咔三声轻响。
整个广场地面骤然亮起。一道光环自中心扩散而出，所经之处，水泥裂缝中钻出嫩芽，墙角枯藤抽出新叶。风吹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成了。”白幽低声说道。
季延低头查看手表，最后一行提示浮现：【全球能源网络已锁定，目标输出方向：生态穹顶建造工程】。
他长舒一口气，转身欲言，阿澈却猛然睁眼。
“有人在叫我。”
季延一怔：“在哪？”
“不在外面。”阿澈指了指胸口，“在里面。有两个声音，一个苍老，一个年轻。他们在说……欢迎回家。”
白幽皱眉：“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
“不是。”季延凝视地图，“是他体内的血缘在产生共鸣。旧文明的设计，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阿澈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但脊背挺得笔直。“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季延扶了他一把：“那你别走远。”
男孩点头，缓缓走向基座中央。金光将他包围，身影短暂模糊了一瞬。
白幽走到季延身旁：“你觉得……他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们。”
话音未落，远处一栋倒塌的建筑传来异响。半截钢筋从废墟中缓缓升起，直指天空。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也相继移动。
季延低头看表，“方舟”正接收新的信号：【自动建造系统启动，材料重组中……】
白幽拉紧弓弦，尽管弓上已无箭。
季延望着那根根升高的钢筋，轻声说道：“新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