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带来的“过府操持宴席”的邀请,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沈家小院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惶恐和难以置信。
“去……去陆府做菜?”周氏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围裙,“那……那可是大户人家!规矩大着呢!咱们……咱们哪行啊?”
沈厚德也急得直搓手:“是啊阿福哥,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做不好,丢了陆公子的脸可咋办?”
连一向胆大的沈清辞,心跳也快得像擂鼓。去陆府,那个对她而言如同云端之上的地方,在别人的厨房里,为贵客准备宴席?这挑战,远超她的想象。
阿福似乎料到他们的反应,温和地笑道:“沈老板,沈大嫂,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少爷既然开口,自是信得过姑娘的手艺。府上厨房一应俱全,人手也足,姑娘只需掌勺关键的药膳部分即可,其他自有府中厨娘打理。少爷说了,姑娘只需依平常心行事,发挥所长便是。”
话虽如此,但沈家三人依旧心乱如麻。
送走阿福后,周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发白:“他爹,阿辞,这……这能答应吗?我……我这心里慌得不行……”
沈厚德蹲在地上,闷声道:“陆公子是好意,可……可这担子太重了……”
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父母:“爹,娘,慌解决不了问题。陆公子这是给咱们天大的脸面,也是考验。咱们不能露怯!去了,可能做不好,但不去,就是直接认输了!咱们沈记要想真正立起来,就不能永远缩在这个小院里!”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周氏和沈厚德怔住了。是啊,这是个危机,也是个前所未有的机遇!如果能成,沈记的名声将彻底打响!
“阿辞说得对!”周氏猛地站起来,眼神变得坚定,“咱不能给陆公子丢脸!也不能给咱自己丢脸!去!必须去!”
沈厚德也豁出去了,一拍大腿:“对!闺女,爹支持你!咱就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决心一下,全家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沈清辞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屋里,根据阿福透露的贵客“年事已高、口味清淡、需温补”的特点,精心设计菜单。她决定以燕窝羹为主打,辅以茯苓山药糕、当归鸡肝卷等已成熟的养生菜品,再创新一道温和滋补的“参芪炖乳鸽”。每一道菜,她都反复推敲药材搭配和火候,力求万无一失。
周氏和沈厚德则忙着为女儿准备行头。周氏翻出压箱底的一块细棉布,连夜赶制了一件干净利落的新衣裳。沈厚德把家里唯一的半旧木食盒擦了又擦,务求整洁。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沈清辞穿着一新,提着装有自备核心调料和药材的小包裹,坐上了陆府派来的青布小轿。周氏和沈厚德站在院门口,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手心全是汗,既骄傲又担忧。
轿子停在陆府气派却不失雅致的侧门。早有婆子等候,引着沈清辞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后厨。陆府的厨房宽敞明亮,灶台锃亮,各式厨具一应俱全,几个穿着干净的厨娘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见到她,目光中带着好奇和几分审视。
“这位就是沈姑娘吧?”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上前,语气还算客气,“我是厨房的刘嬷嬷。少爷吩咐了,姑娘需要的食材都已备齐,这边请。”
沈清辞压下心中的紧张,尽量从容地行礼:“有劳刘嬷嬷。”
她被引到一处相对安静的操作台前,果然见所需的燕窝、乳鸽、药材等都已处理妥当,品质上乘。她深吸一口气,系上自带的干净围裙,净手后,开始投入工作。
先炖燕窝羹。她小心地泡发、挑毛,加入冰糖、红枣、百合,控制着文火慢炖。接着处理乳鸽,用参片、黄芪等药材细细塞入鸽腹,放入砂锅慢煨。茯苓山药糕需要蒸制,她熟练地和面、调味、入模……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全神贯注。
起初,厨房里的其他厨娘还偶尔窃窃私语,投来怀疑的目光。但渐渐地,随着沈清辞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及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同于陆府日常菜肴的独特药食香气,那些目光变成了惊讶和些许佩服。
“这姑娘,年纪不大,手艺倒是麻利。”
“闻着这味儿,倒是挺特别,不像药铺子那么冲。”
刘嬷嬷也暗自点头,心道少爷眼光果然不错。
然而,就在宴席即将开始,沈清辞正准备最后调整燕窝羹的火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一个负责传递菜品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带着哭腔喊道:“刘嬷嬷!不好了!前头传话说,老夫人临时起意,想先尝一碗清淡的鸡丝粥暖胃,可张厨娘那边……那边准备的高汤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味!”
宴席临时加菜?主厨出状况?
厨房里顿时一阵忙乱。刘嬷嬷也皱紧了眉头,老夫人开口,这粥必须立刻做好送去,可张厨娘是府里老人,一时也找不到替代……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正在专注照看药膳的沈清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