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关于“请人”的提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家小院激起了层层涟漪。周氏和沈厚德起初的犹豫,在接连几天累得腰酸背痛、眼看着客人失望而归后,迅速转化为了实际行动。
沈厚德当天下午就抽空去了一趟后街陈寡妇家。陈寡妇本姓王,丈夫几年前病逝,她一个人带着个比沈安大两岁的儿子狗娃,靠着给人家缝补洗衣、偶尔做点针线活勉强度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听到沈厚德说明来意,想请她每天上午来铺子帮忙洗菜、切配、打扫卫生,管一顿午饭,每月还给三百文工钱,陈寡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厚德兄弟……这……这使不得!我就是干点杂活,哪值当这么多钱!”陈寡妇搓着粗糙的双手,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沈厚德憨厚地笑笑:“他陈婶,你就别推辞了。家里实在忙不过来,阿辞和孩他娘都累得够呛。你手脚麻利,人也实在,我们信得过你。工钱是阿辞定的,说不能让你吃亏。”
最终,陈寡妇千恩万谢地答应了,约定第二天一早便来上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寡妇就带着儿子狗娃早早来到了沈家小院。她换上了一身虽然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拘谨又感激的笑容。
“周家妹子,厚德兄弟,阿辞姑娘,我们来了。有啥活儿尽管吩咐,我啥都能干!”陈寡妇一进门就挽起了袖子。
狗娃也怯生生地跟着喊人,小身板站得笔直。
周氏热情地拉着陈寡妇的手:“他陈婶,快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活儿不重,就是些洗洗涮涮的杂事。”她又摸摸狗娃的头,“狗娃也来了?正好,跟安安做个伴儿!”
小沈安看到来了小伙伴,也很高兴,主动拿出自己的小木马给狗娃玩。
有了陈寡妇这个得力帮手,沈家铺子的运转效率立刻提升了一个档次。周氏终于能从繁琐的备料工作中解脱出来,专心守在灶台前掌控火候,或者在柜台接待客人。沈厚德也能更专注于采购和力气活。沈清辞则有了更多时间研究卤汁的细微调整和新品的开发。
“他陈婶,这豆干要片成薄片,这样卤起来才入味。”周氏一边忙活一边指点。
“哎!晓得了!”陈寡妇学得认真,手下刀工飞快,片出的豆干厚薄均匀。
“陈婶,洗菜的水用井水,洗三遍,最后一遍用凉开水过一下。”沈清辞也细心交代。
“放心,阿辞姑娘,我省得!”陈寡妇干活极其仔细,一点不含糊。
院子里多了人气,也变得格外热闹。两个小孩在角落里玩耍,大人们各自忙碌,时不时传来几句家常闲聊,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温馨。连来买卤味的老主顾都笑着说:“老板娘,请了帮手啦?这下可好了,不用那么辛苦了!”
工钱方面,沈清辞说到做到,月底结账时,不仅给了陈寡妇三百文工钱,周氏还特意包了一包卤肉和几个白面馒头让她带回去。陈寡妇拿着钱和东西,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干活更加卖力。
人手问题初步解决,沈清辞开始实施她的第二步计划——限量供应。她请沈厚德用一块小木牌,写上“每日卤味,限量供应,售完即止,宁缺毋滥”几个字,挂在铺子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起初,有些客人不理解,尤其是来晚没买到的,难免抱怨几句。
“老板娘,咋还限量了?我这大老远跑来呢!”
周氏便笑着解释:“这位大哥,对不住啊!不是咱不想多卖,实在是这老卤慢火,急不得!量大了火候味道就保证不了啦!您想吃口好的,明儿个赶早,我给您留一份!”
时间一长,客人们见沈家态度诚恳,卤味品质始终如一,反而更加认可这种“匠心”做法。甚至出现了“赶早买沈记卤味”的风气,铺子开门前有时还会排起小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生意走上了更稳健的轨道,收入稳定,家人也不再那么劳累,沈家小院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充满希望。周氏脸上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时常哼着小调。沈厚德劈柴的力气都更足了。连小沈安和狗娃,都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然而,沈清辞并没有被眼前的顺利冲昏头脑。她始终记得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威胁,记得张婶那可疑的试探。生意越好,目标越大,越不能放松警惕。
她暗中观察了陈寡妇一段时间,确认她为人勤恳本分,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但对于张婶,她则更加留意。她发现,张婶依旧时常来串门,聊天内容却似乎总有意无意地绕着沈家的“秘方”和“收入”打转。
这天,张婶又来了,手里拎着几个自家种的茄子。
“周家妹子,忙着呢?喏,刚摘的茄子,嫩着呢!”张婶热情地把茄子塞给周氏,眼睛却瞟向灶台方向,“哟,现在请了帮手,就是不一样哈!瞧这灶台收拾得多利索!”
周氏接过茄子道谢:“是啊,他陈婶能干,可帮了大忙了。”
张婶凑近些,压低声音:“妹子,我听说……你们现在一天能赚这个数?”她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眼神里带着探究。
周氏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打着哈哈:“张婶你可别听外人瞎说!小本生意,刨去成本人工,也就混个温饱!哪比得上你们家,儿子有出息!”
张婶讪讪地笑了笑,又闲扯了几句,便走了。
周氏关上门,对女儿说:“阿辞,这张婶……老打听咱家赚多少钱,啥意思啊?”
沈清辞目光微沉:“娘,以后她再问,你就哭穷,说生意难做,开销大。咱们赚多少钱,跟外人一个字都不要提。”
她隐隐觉得,张婶的异常,或许不仅仅是眼红那么简单。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就在沈清辞琢磨着如何进一步探查张婶的底细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送上了门。这天傍晚,铺子快打烊时,多日未见的王老五师傅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小坛酒。
“厚德兄弟!周家妹子!阿辞!恭喜啊!听说你们生意越做越红火!”王老五嗓门洪亮,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王师傅!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沈厚德热情地招呼。
王老五把酒坛往桌上一放:“没啥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有件小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压低声音,神色有些严肃:“我这两天在镇西头给一户人家修房子,离那个‘隆昌货栈’不远。我瞅见……瞅见你们后街那个张寡妇,前两天好像……偷偷摸摸去过货栈后门,跟一个伙计模样的说了几句话。我离得远,听不清说啥,但总觉得……鬼鬼祟祟的。”
张婶?去过隆昌货栈后门?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张婶的异常,真的和那个神秘的对手有关!她很可能就是对方安插在附近的眼线!
王老五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碎了表面的平静。沈清辞意识到,危机从未远离,只是以更隐蔽、更狡猾的方式潜伏着。
送走王老五,沈家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爹……张婶她……她真的……”周氏声音发颤,不敢相信平日里看似热络的邻居竟包藏祸心。
沈厚德也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吃里扒外的!亏咱们还当她是个老实人!”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爹,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咱们反而好办了。将计就计,或许……能反过来利用她,揪出她背后的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沈清辞心中成形。然而,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步走错,可能满盘皆输。
夜深人静,沈清辞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添丁进口带来的喜悦尚未散去,隐藏在身边的危机却已浮出水面。下一步,该如何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