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年度考核之日，终于来临。
云台广场比往日召集时更加肃穆庄重。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数座高台，分别用于剑术演示、心法检验与实战考核。各堂口的执事长老端坐于主位观礼台，面容严肃。台下，数千外门弟子按序列站定，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与期待。每个人的命运，都可能因今日的表现而改变。
萧无涯站在人群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怀中清心符传来的温和气息，以及丹田内被牢牢封印的煞气。他握了握拳，目光平静而坚定。昨日种种艰辛磨砺，皆为今朝。
考核依次进行。首先进行的是“剑术”考核。弟子们分批上台，演练蜀山基础剑法及一门自选进阶剑法。由传功堂长老根据其熟练度、精准度、灵力融合度以及招意韵味进行评分。
轮到萧无涯时，他稳步登上剑术考核台。台下无数目光聚焦于此，其中不乏好奇、审视，甚至还有赵虎等人带着讥诮的注视——他们都听说了前几日练剑坪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萧无涯屏息凝神，向评审长老行礼后，铁剑铿然出鞘。
起手式，云起。剑势舒缓如流云，却自有一股沉凝之意蕴藏其中，仿佛云中蕴雷。
紧接着，风回。剑招陡然变得迅疾，如疾风过隙，带起道道残影，轨迹难测。
最后，山立。剑势猛然一收，由极动转为极静，长剑斜指，稳如山岳，一股无形的“势”以他为中心微微扩散，竟让靠近台前的几名弟子感到呼吸微微一窒！
基础三式，在他手中已臻化境，圆满无暇，更难得的是那份举重若轻、意蕴自生的韵味。
评审长老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但这仅仅是开始。萧无涯剑势不停，基础三式自然衔接入了蜀山进阶剑法中的“流云追月”。剑光陡然变得绵密如雨，却又灵动异常，如流云追月，无迹可寻。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那一片璀璨的剑光之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晶莹寒芒，使得他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似乎下降了些许，剑招更添几分凌厉与诡谲。
然而，真正让台上长老们动容的，并非剑招的华丽或那丝寒气。
而是在整套剑法演练至高潮时，萧无涯心与意合，意与剑合，那蕴养多日的剑意雏形，于此刻水到渠成般勃发而出！
并非多么浩大的声势，只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锐”与“寒”！
他手中那柄普通的铁剑，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灵魂，剑尖微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却直透心扉的清吟！
“剑意雏形？！”
观礼台上，几位长老几乎同时坐直了身体，面露惊容！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玉衡真人，也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练气二层，便悟出剑意雏形！这是何等惊人的剑道天赋？！
剑收，人立。
萧无涯平复了一下微喘的呼吸，持剑行礼。
场下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刚才那是…剑意？”
“怎么可能？！他才练气二层啊！”
“怪不得前几日…”
评审长老们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最终，那位白发长老朗声宣布：“剑术考核，萧无涯，满分！”
台下哗然！满分！这在历年剑术考核中都极为罕见！
萧无涯面色平静，并无太多喜色，再次行礼后走下台。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心法”考核，于他而言，实则比剑术更为凶险。考核方式是由弟子运转《蜀山基础心法》，将手掌按于一块特制的“验功石”上。验功石会根据灵力的精纯度、运转的流畅度以及总量进行综合评判，同时也会敏锐地探测出灵力中是否掺杂异种能量。
若在往日，萧无涯必然胆战心惊，生怕验功石测出煞气，引来大祸。但今日，他心有定计。
他走上前，将手掌缓缓按在冰凉的验功石上。旋即闭上双目，凝神运转《蜀山基础心法》。
精纯平和的蜀山灵力自丹田涌出，沿经脉流转。与此同时，他暗中催动《蜀山镇煞诀》，将那被封印的煞气牢牢锁死在丹田角落，没有一丝外泄。不仅如此，他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极细微的、被彻底净化驯服的煞气本质中的“凝炼”特性，悄然融入流转的灵力之中。
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如同绣花描红，不能有半分差错。额角微微见汗，但他的气息却平稳异常。
验功石先是散发出纯正温和的白色光芒，显示其灵力精纯无比，远超同阶弟子。紧接着，白光之中，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与白光融为一体的青黑色流光，那流光非但没有破坏灵力的纯净，反而使其显得更加凝实、沉厚！
主持心法考核的是一位面色古板的长老。他 眉头紧皱，紧紧盯着那丝异色流光，但仔细感知后，却发现那丝气息虽非纯粹灵力，却与萧无涯的灵力完美融合，圆融一体，非但没有戾气，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稳固效果。
长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反复检查了验功石，确认其运转正常。最终，他看向萧无涯的目光充满了惊奇，朗声道：“灵力精纯，运转圆融，更兼…兼控煞有术，使之与灵力相辅相成，融于一体而不损其正，反增其韧！心法掌控之妙，控煞能力之强，远超外门水平！评分，甲上！”
又是一阵轰动！控煞？！还能这样？！
弟子们看向萧无涯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惊讶、好奇，变成了深深的震撼甚至一丝敬畏。能将凶戾的煞气掌控到如此精妙地步，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和控制力？
赵虎等人的脸色则变得无比难看。
最后一项，“实战”考核。
正如林风所料，对手正是三阶傀儡“岩熊”。其身高近丈，通体由某种褐色岩石般的材料制成，动作略显迟缓，但每一步踏出都让擂台微微震动，力量骇人。
前面上场的弟子，多数选择游斗，但岩熊防御太强，他们的攻击很难造成有效伤害，反而容易被其逼入角落，一击落败。偶有攻击到关节者，也因力量不足或精准度不够，难以奏效。
轮到萧无涯。
他飞身跃上擂台。岩熊傀儡感应到生人气息，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座小山般冲撞过来，巨大的石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猛拍而下！势不可挡！
台下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无涯眼神冷静，脚下流云步展开，并未硬接，而是间不容发地侧身滑步避开。石掌轰击在地面，发出沉闷巨响，碎石飞溅。
岩熊一击不中，另一掌又至，攻势连绵不绝，将萧无涯逼得不断闪避，看似险象环生。
“只会躲吗？”台下有弟子小声嘀咕。
赵虎更是面露讥讽：“花架子罢了，看他能躲到几时！”
然而，高台上的长老们却看得分明。萧无涯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步伐轻盈灵动，并未浪费丝毫力气，更在闪避间，不断观察着岩熊的动作规律和关节运转。
就在岩熊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轰向他面门，旧力已出，新力未生之际——
萧无涯动了！
他并未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低喝一声：“凝！”
体内那独特的“煞剑合一”法门运转，引动一丝寒煞之意透体而出，混合水汽，瞬间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晶莹剔透、寒气四溢的“煞冰盾”！
“嘭！”
岩熊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冰盾之上！冰盾剧烈震颤，裂纹蔓延，但却并未立刻破碎，竟真的硬生生挡住了这狂暴的一击！那股恐怖的冲击力被冰盾化解了大半，残余的力道传到萧无涯身上，被他以巧劲卸开。
“什么？！”台下惊呼四起！竟然挡住了？！
借助冰盾争取到的这瞬息时机，萧无涯身形如鬼魅般贴地疾进，瞬间绕至岩熊身侧！他全身灵力灌注于铁剑之上，剑身嗡鸣，更有一层极淡的寒芒覆盖！
旋身，发力，劈砍！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铁剑精准无比地狠狠劈砍在岩熊右臂的肩关节处！那里是力量传导的枢纽，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蕴含着他全身力量以及那丝寒煞之意的剑刃，竟硬生生劈入了关节缝隙数寸之深！虽然未能完全斩断，但显然已对其结构造成了严重破坏！
岩熊的动作猛地一滞，右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关节处闪烁着紊乱的能量光芒。
萧无涯毫不迟疑，如法炮制，再次凝聚一面较小的冰盾挡住岩熊左臂的横扫，身形再闪，又是一剑精准地劈在其左腿膝关节处！
“咔嚓！”
岩熊庞大的身躯终于失去了平衡，轰然一声，半跪于地！挣扎着，却一时难以起身。
胜负已分！
萧无涯收剑后退，气息微喘，额角见汗，但眼神依旧明亮冷静。
全场死寂。
片刻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和惊呼声骤然爆发！
“赢了！他竟然赢了！”
“那冰盾是什么法术？好生厉害！”
“还有那两剑…太准了！”
实战考核长老高声宣布：“萧无涯，胜！评分，甲上！”
三项考核，两项满分，一项甲上！综合评定，萧无涯赫然位列此次年度考核第五名！一个此前籍籍无名、修为仅练气二层的弟子，竟一举杀入了前五！
这个结果，震惊了整个外门。
观礼台中央，一直沉默不语的外门掌门清河真人，目光深邃地望着台下那道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影，缓缓抚须，对身旁的玉衡真人轻声道：“藏锋于鞘，非钝乃韧；敛煞于内，非怯乃衡。此子，心性之坚韧，掌控之精妙，实属罕见。看来，我外门又出了一棵好苗子。”
他顿了顿，语气肯定地道：“将他列入内门选拔重点关注弟子名单，资源适度倾斜。”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萧无涯站在台下，听着周围的惊叹与议论，感受着那些变得不同的目光，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前路依旧漫长，危机依旧潜伏。
但今日，他已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能性。
锋芒初露，砺剑之路方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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